“你下去吧。”一个温润的男人声音从前方响起。
小厮不放心地扫了鱼秋婳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都这样都没恼怒?鱼秋婳霎时安静下来,一直低着头,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清澈狡黠的目光不停乱动,想着其他法子。
“坐吧。”凤兮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只是唇角携着淡淡笑意。
他的声音清凉温润,如流水击石,又似泉水入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张弛有度不急不躁。
只区区两个字就让鱼秋婳的伪装决堤,再也演不下去,恢复了正常。
他没有揭穿这位姑娘的小心思,也知道害怕他会拿她怎么样,为了自保才想出这招。虽然不高明,倒也平添不少趣味。这个敢惹怒那些人的滑头鱼,果然一来就给了个惊喜。
鱼秋婳听话地坐到了面前凳子上,这才抬起头来。
面前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年轻俊逸的公子,一身素雅,却也能看得出上面雅致精美的刺绣,彰显主人的身份不凡。
虽然略有病容,掩盖不住他卓绝的气度。
他周身散发出一股罕有的睿智和坚毅,一动不动地专注审视手里的手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能散发着不俗的气韵,令人移不开视线。
看到他,世间所有的男儿都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那漆黑如寒潭的眼眸里神秘得令人想一探究竟,这样绝世公子日后会有谁能抓住他的心。
鱼秋婳一瞬不瞬地看着,心思百转千回。
在她进来前,曾想过第一公子的风采,可是看到第二公子除了容貌尚有可取之处,那高高在上的骄傲和毫无怜悯之心的黑心肠让她没有对这个第一公子生出什么期待。怎么也没有想过,即使一个堂堂男儿拖着孱弱的身体,也能将这份坚毅展示得淋漓尽致。
鱼秋婳也是头一回深刻体会到气质比容貌更重要,它能将一个人的形象瞬间拔高到顶点。
而且他还帮了她,只不过回来了两天,就三两拨千金地解决了她天大的难题。
明明是她害了他,他却不计较,反倒以德报怨,这份气度就够她折服,心生仰望。
她见惯了各色人物,为己心思用尽,不过是得到一点利益罢了。而他如此大气的行事让她头一回明白了“格调”这个词。
活了这么久,也是真切感谢上天,让她能与这样的人物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同一片天地,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还让她亲眼见到了他,有机会站在他面前。
没有听到动静,凤兮云抬头看了一眼鱼秋婳,不想就看到这个小姑娘正望着他出神,整个人一动不动,好像是看傻了。
不由得唇角微勾,这种直勾勾看他的目光他习以为常,不过别人大都是偷偷摸摸暗送秋波,像她这般盯着他,好像要将他生吞入腹,如此大胆和直率,一点也不懂得避讳和害臊,还真是头一个,的确挺特别的。
白皙细嫩的手掌拿过一块手帕地给她,鱼秋婳怔怔地望着手绢,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脸还是脏的。顿时懊恼不已地接过手帕,一边暗骂自己真是脑子抽风了,竟然会想到这个么烂主意,一边嗅着上面的熏香,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擦拭着。
凤兮云手握着手镯,淡淡地开口问:“这个手镯是你的?”
面前的人迟钝而重复擦着一个地方,一双眼睛黏在了他的脸上,也不说话。
他轻咳了一声,加重了语气,举起手镯,再次耐着性子问道:“这个手镯是你的吗?”
已经折回并守在外面的牛青一听不对,赶紧进来,碰了碰呆如木鸡的鱼秋婳,将她惊醒道:“少主问你话呢。”
鱼秋婳被这么一撞,整个人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顿时羞赧起来,懊恼得不停皱眉暗暗自责,差点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衣领中。
她方才是看入神了,脑子里已经生成几套画本子的版本,还是当着真人的面,公然就将人家从尊贵的地位拉到为了心上人卑微到尘埃里的可悲境地。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想想也不可能,以他的手段,想得到那个人,随便动动脑子就能达成。不过这样的画本子大家不会爱看。大家更爱看的是小虾米如何钓上大金凤吧。
凤兮云一直注视着她,见此情景,甚觉这个姑娘有趣,这么一会儿功夫,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多彩,唇角不觉勾起了一抹笑意。
鱼秋婳又悄悄看了他一眼,正撞进他那笑他的瞳孔里,赶紧坐正,看着凤兮云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个精致的手镯,这才惊醒地明白他要问的问题,急忙回答:“我不认识。”
“胡说,这分明是你落到守卫那的手镯,你还不认得。”牛青皱着眉,很是不满。
鱼秋婳一阵错愕,可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原先的镯子,难道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牛青又不乐意了,在一旁不断的提醒:“看哪儿呢?你的手镯褪了皮就不认得了?幸而少主的眼睛如鹰鸠一般锐利,什么都瞒不过少主。你,别打着看手镯的由头跟少主套近乎。少主岂是你能觊觎的,真不害臊!”
我哪有?鱼秋婳正要分辨,就听到凤兮云下令:“你出去。”
牛青不得已,只得不放心地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没有了多余的人插话,凤兮云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这上面的镀银刮去了,露出了里面真正的样子,你真的不知道?”
傻傻地摇头,鱼秋婳愣愣地看着那手镯,疑惑地同时,又不免懊恼,还真是不识货,自己戴了那么多年也没发现,没想到里面竟然另有乾坤。早知道的话,她拿去卖,也不至于身上那么拮据。
“你戴了多久?”依旧是围绕着这手镯,他耐心地问她。
鱼秋婳不明白何以他会对一个手镯这么感兴趣,不过是他问,她不想瞒他:“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