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拿了别人的?”他再问,眸光紧迫地看着她的眼睛。
其实他能很容易看破,就是这手镯实在太难看了,如果是南邑以外看到这样的手镯倒是没什么稀奇,可是在追求美丽和精致的南邑,出现这么很不合时宜的手镯就很奇怪了。
即使是给小孩祈福做出的手镯也不似这般难看,连半点花纹都没有,过于粗糙,别说卖钱,就是送人都不要。只要是有疑惑的东西,他势必弄个明白,果然稍微一刮,就发现了端倪。
东西异常,那么戴这个东西的人,自然更异常。
迎上他犀利有神的视线,鱼秋婳忽的呼吸不畅,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几乎是木然的,她再次摇头,嘴里也是无意识地崩出两个字:“没有。”
果然她就是易家后人!
凤兮云捏着手镯的手发白,脸色蒙上一层寒霜,连气息都有些不稳,如果不是他极力克制着,只怕这会儿又要咳个不停。
他的眼神逐渐变了,变得高深莫测,深深地打量面前这个小姑娘。
她一身衣衫样式过时,还因为挣扎和求生,沾了些许血渍和灰尘。模样清秀,一双灵动的眼眸不安地乱动着,年岁大约十五六岁。
对于易家他并不清楚,自易家消失后,他也没有特意去打听,而且那时候他还小,根本不知道大人家发生了何事。只记得母亲听闻这个玉娘的名字就会以泪洗面,日后渐渐长大,也终于明白了大人家的事。
瞳孔紧缩,深沉的眸光紧紧锁定在鱼秋婳身上,脑海中已经回忆到当时的事,联想后面渐渐知道的情况,凤兮云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场大火。
父亲的决然,母亲的绝望,以及自己的惶然无措,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叫“玉娘”的女人。
他所知道的,当时父亲在娶母亲之前一直想要娶的女人就是玉娘,只是清河易家是个全国闻名的书香世家,学生遍天下。也因为易家的影响力,皇上不允许第一门阀大家再与同样影响力很大的易家联姻,凤如秋无法,只得听从家里安排,娶了将军的女儿,生了他。
可是,凤如秋即使娶妻生子,依然忘不掉玉娘,恰好两人再次相遇,凤如秋就将人请到家里小住几日,可是住了几日后,就发生了那场大火。
直到大火的浓烟呛得他几乎窒息,小脸通红,恍惚间看到了母亲在笑着向他招手,他急切的呼喊着母亲:“娘,快出来,我不要你死。”
母亲依旧笑得灿烂,视死如归道:“云儿,长大后,你就知道了,记住,你是凤家的少主,凤家的重担就要系于你一人身上,不要像你父亲那样被情所累。”
母亲的话犹在耳边,可是人再也见不到了。
凤家自此势弱,很小的凤兮云只得扛起家族大旗,只是他年纪尚小,又身体多病,不想待在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借着养病的由头去南方休养去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眉眼间并不像玉娘,也许并不是她的孩子。易家人多,可能是玉娘兄弟姐妹的孩子也说不定,这时候再想要查易家,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而这个突破口既然送到他面前,也只能从这个小姑娘身上查起。
也许,当年放火同时烧了凤易两家的,会是同一个人干的。
“你叫鱼秋婳?”凤兮云好听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再次确认地问道。
鱼秋婳受宠若惊,欣喜万分,连带着脸上也抑制不住的挂着浅笑。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这个第一公子凤兮云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像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向来是不屑记住他们这种小虾米的名字,原来是因人而异。
几乎是激动的,荣幸的,鱼秋婳连连点头:“是,多谢凤公子还了小女清白,还连卖身契这样的麻烦也替小女解决了。凤公子既然掏了一百两,那小女......”
“当然要还。”凤兮云适时地接住她的话。
鱼秋婳愕然,片刻后,眼底又浮现一丝笑意:“那是自然。”
她原本以为他是凤家少主,这一百两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不需要她来还。她倒不是想赖着不给,只是她想借着这一百两来凤府做个限期婢女,长见识,还能更多了解他,定将他画进画本子里,借着什么《密事》的风,定然大卖。
哪里想到,他说话大出她意料。
如果他说不需要,她即使没钱也要还,显得她大义凛然。可现在情势变成他不客气地要,她看似要赖账。不怪他,她家都能卖她了,自然是没钱。
不过他如此说,也听得出他行为处事很有原则。
想到那一百两多半是还了聘礼,根本拿不出来,鱼秋婳又赶紧道:“凤公子,我家实在拿不出来,我可以做工抵债,哪怕是做个婢女也行,直到这一百两还清。”
说完,抬起头目光紧紧注视着凤兮云,屏息等待他答应。
凤兮云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情绪并未波动,似乎也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不过对于鱼秋婳的提议,他倒是有自己的想法。
蓄着一丝浅笑,凤兮云并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也不想如她所愿让她做一个凤府婢女。将手镯举在眼前,慢悠悠道:“这个手镯可否借我几天,就当抵一百两了。”
“当然!可以,这手镯就送给凤公子。这一百两我依旧还,不用相抵。”鱼秋婳连连摆手,客气道。这手镯到了她手上,怕是保不住。放在他这里,她才有机会来。对方竟然这时看上了她的东西,正好给了她由头,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满满的欣喜就要溢出来,当然不能用一百两抵掉,虽然自己占便宜,但是她不想就这么完事。
对于这一百两,她也大致有了计较。可以将他画进去,不仅完全扭转之前的坏影响,还能帮她挣不少钱,让人以为有他罩着她,再无人敢欺负她,想想前途可期。
他显然不想在这小事上纠缠,话锋一转,淡淡问道:“你对自己小时候的事记住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