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7 终究不是他的她
狼小京2021-12-07 19:087,949

  “这么说,安琦娜最后还是走了?”去拜访李裕中家的那天,在李裕中那辆宽敞舒适的跑车里,夏芙明低声问他,“她去了哪里?”

  “她出国去了。又联络上当初学舞蹈的那家学校,去做舞蹈教师。她说赚钱虽然不是很多,但会过得很愉快。”

  “看得出来,这一段时间你心情极不愉快。”李裕中的车技不错,开得极稳,只觉得好像在静止的房间里似的。夏芙明在心里不断盘算着华太太说过的话,也不知道应当不应当对李裕中开口。想来想去,主意没有拿定,反而把自己弄得心更乱。

  “我想待会儿见了面,父亲会想要单独跟你谈一谈。你打算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呢,当然是说实话了。”夏芙明苦笑,“都到见父母这种地步了,再撒谎下去,怕是要弄假成真——到时候再怎么办呢?只好拆穿我是骗子了。”

  “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怎么会说你是骗子。”李裕中笑了笑,“说实话也不妥,父亲会埋怨我用这种小技俩。我看不如你说你不喜欢我,要跟我绝交算了。”

  夏芙明起先本是想调剂一下气氛,这时候反倒沉默了。心里有种奇怪的滋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李裕中没有了安琦娜,便骤然颓唐下去,说话和神态都显得反常。仿佛万事都无所谓,既然安琦娜不再回来,其他事情他都不在意了。

  若是这时候她向他哭诉,请他帮助自己,他会不会答应?她帮他当幌子,现在又要替他继续遮掩,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他也不得不给她想想办法吧?

  这念头刚刚冒出来,夏芙明立刻将之打散了。现在提出这些并不合适,若换在早先安琦娜还在的时候,或许还可以要挟要挟,现在自己手里却是一点筹码都没有的。只凭一点人情,能指望到哪里去呢?何况李裕中现在又是这样沮丧。

  “……周凡吉曾经跟我说,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不能掌控自己要走的路。”夏芙明幽幽地开口,眼睛注视着前方,“我笑话他太矫情,换了别人有一个早安排好的光明前途,开心还来不及。然后他就笑了,说要是换了别人给他安排的前途,他也不这么矫情。只是你们两个的父亲,给的这条前途代价太大。安琦娜是代价,未来说不准身陷囹圄,那也是代价。”

  李裕中没有说话,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于是夏芙明也开始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说得过了火——在陈依依离开之后,夏芙明试探着问周凡吉为什么不为她高兴?周凡吉就劈头盖脸地抛出了老长一番话,中心思想总结起来就是“富贵诚可贵,自由价更高”。他要求夏芙明把这番话原样转告给李裕中,因为他跟李裕中说不上两句就会吵起来,无法理性沟通。但现在看来,夏芙明来代为沟通的效果也不怎么样。

  “对不起,我也不了解你们亲子间的情况,也许不该转述这些。”夏芙明轻声说,“只是我答应过周凡吉的,要把话带到。他说,你……明知道这样拖延着,所有伤害都得由安琦娜去背负,却仍然只想着找个人糊弄过去,而不是直面问题,这是自私。不舍得跟安琦娜彻底分手,贪恋这份情感,这是贪婪。没有勇气对抗父亲,斩断枷锁,这是懦弱……他说得很严苛。”

  夏芙明一边说一边挠挠头。那也的确是唯一一次,一贯有点孩子气的周凡吉在夏芙明面前表现得那样严肃。就连夏芙明都不得不承认,周凡吉的话虽然难听,却还是有几分切中要害的。

  “周凡吉还说,如果真有那么浓重的父爱亲情,一早就不会抛弃你跟他,还有你们的母亲。洒下一把叫做‘亲情’的饵,就想买断后半生任其驱使,那也太便宜了。”

  夏芙明偷看一眼李裕中的脸色。他抿着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些都是周凡吉的原话。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但他说你听了就一定明白。”夏芙明忍不住,还是问出来,“你真的明白吗?”

  李裕中仍是没有回答。于是夏芙明也沉默了。车子安静地飞驰着,夏芙明不知道周凡吉的话是否真的有传到李裕中的耳朵里。

   

  见面的地方在郊外,一栋白色的四层小楼。外面倒是有一个大得不相称的庭院,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好似缩小的植物园。可想而知,光是维护,就要花多少人力和金钱。

  李裕中的父亲,那叫做周仕远的中年人极喜欢这里,每个周末都会来散散心——据说最早这小楼是另一个富豪的。周仕远仗着财力和人脉,硬是挫败了人家,将这栋有象征意义的宅第接手过来,时常来此回味胜利的喜悦。

  为人如何,可见一斑。

  在小楼的一层,一个朝西的小偏厅里。殖民地风格的窗户镶着白漆木框。从这里看出去,树木花影层层相叠,色彩缤纷交错,像一副迷幻派画作——夏芙明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在画廊扫地的时候曾见过的一幅画。叫做“妖精森林”,也是像这样纷乱的色彩,一只惊恐无错的蝴蝶妖精,迷失在幻影丛林中。

  “这庭院不错吧?换个房间看,就完全不同。我喜欢从这个房间看到的样子。”周仕远站在窗前,微笑着向她点头,“夏芙明,你好。”

  他比她想象中要显得年轻一些。穿着一身似乎是定制的常服,上唇留着整齐的胡子。不知是否血统上有什么特异之处,他面部轮廓很深,混合了东西两方面的特点,像二三十年代好莱坞电影里的男主角。

  “您好,承蒙邀请,不胜感激。”夏芙明僵硬地点点头。虽然一路上也想过见面之后该说什么,但真见到了,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不伦不类的话,自己都觉得窘迫。

  “我听说过不少你的事情。”他示意她坐下,“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华太太那边介绍过来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是像你这样的。”

  “您的意思是……?”夏芙明不解。

  “你不是在替安琦娜当幌子?”他打开桌上的白瓷糖果罐,请她自己选一颗。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把她当小孩子对待。“李裕中性格倔强,不会轻易低头。之前多少个女孩子,他都推说‘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讨厌’,根本不愿意同她们接触。这次一见到你便一改常态,我就觉得有些可疑——你是个好心肠的姑娘,竟肯为别人帮这种忙。”

  “不……这……”夏芙明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开始往脸上涌。她本来虽是打算说出实话的,但却没想到竟然提前被揭穿,霎时间只觉得自己蠢得不适合坐在这里。“我只不过是帮一个忙。他很喜欢安琦娜,而您又不允许。他没有办法,才想出找人帮忙这样的主意。”

  “这些我知道。他也许以为我不近情理,但我有我的想法。安琦娜理解,所以她离开了。”他和蔼地笑着,“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

  “不客气。”夏芙明到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处境尴尬。那怕她本来存着要开口求人的念头,被人这样三番五次感谢,又送了顶“乐于助人”的大帽子之后,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提任何要求。也不知道这周老爷是否早已料到她有可能相求——应当是知道的。华太太不会瞒着他。

  想到这里,夏芙明本来忐忑不定的心倒是放下去了。反正也无法开口,索性死了这条心。

  “既然如此,周先生,我想我也该告辞了。”她微微笑着,站起身来,“多谢您的招待。还请您不要太介意我们用这样的小手段,李裕中真的很喜欢安琦娜。”

  “姑娘,等等。”周仕远叫住她,“话还没说完——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一项大麻烦,不知道我是否能帮上忙?”

  “什么?”夏芙明错愕地回过头来。没想到自己不提,对方反而直接将话题切到这件事上。难道他真心想帮她不成?有这么好心?

  心念电转之间,周仕远已提前一步开口:“华太太告诉我的。你替人担保借了一大笔钱,现在还不上了,不是吗?华太太那个人我也算了解,最是不肯吃这种亏——夏姑娘,你以前做的事情,她和我都有所耳闻。这次钱打了水漂,也难怪她要疑心你是来行骗的。”

  “我……”夏芙明一口气堵在胸口,整张脸变了色。

  “有哪里不对吗?”周仕远极其和蔼地看着她,嘴上却丝毫不客气,“我听说你以前做过别人的搭档,从珠宝、古董到金钱,什么都弄到手过。”

  夏芙明虽然知道自己以前的“光辉事迹”经过郑丽娇的添油加醋四方散播,必然要造成一些误解,但这样当面说出来,仍是觉得十分尴尬:“周先生,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慢慢跟您解释。这一次我也真的不是要骗华太太,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傻,自己留下来了。”

  “还不是一样的?总归钱是要你来赔。”周老爷看一头慌乱的小动物似的,慈爱,但令人不舒服的眼神,一直朝她压下来,“不是我夸口,年轻的姑娘,你身边的人怕都帮不了你什么,我倒是能想办法。”

  “你能找到戚伟平?”夏芙明大出意料之外。

  “不一定,但我肯定有办法令华太太放过你——你大概不知道,那笔钱当中有我的一半。不过事先说好,我这样做也不是无偿的。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力所能及的忙。”

  “什么忙?”夏芙明这时候已是欣喜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再没想到还有这样绝处逢生的机会,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至于帮忙,既然说是“力所能及”,又会难到哪里去?

  “你跟周凡吉关系也不错,对不对?”周老爷走过来,拉起夏芙明的两只手,托在自己掌心里,“我跟他一直处不好——当然,这是我的错。起先我想尊重他的想法,任他去过他喜欢的生活,心想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回到我身边。但现在看来一切却事与愿违。时间越久,他反而越喜欢外面的世界,再不愿回来。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我想你知道,若是他在我身边,我会给他比现在好得多,也安定得多的生活。请你帮我个忙,劝说他回来。我知道他会听你的。”

  “不、不……等等。”夏芙明被这一番话说得头晕脑胀,一时竟反应不过来,“您是要我……我去……?”

  “他讨厌我,这我早知道的。”周老爷暗示她不必多心,“若是你能帮我劝一劝他,不光是华太太那边我帮你解决,我还要送你一些礼物。不敢说是酬劳,是一点心意——我想,也许你也有一些梦想,例如去国外读一个学位,或者找一个环境更好的城市,换一换生活。到时候你可以随心所欲,仍是过你过去的日子,但一定比现在开心。”

  “不,我……”

  “你若是觉得为难,我也可以找别人去做。”他打断她,“以前有一个叫李淑宁的姑娘,也做过尝试,可惜没有成功。我想我还是能找到下一个的。”

  “李淑宁……?”夏芙明瞠目结舌,“她难道也是您……”

  “那倒不是。她本来是华太太介绍给李裕中的,但两个人处不来。后来她又认识了周凡吉,我便以为她可以成为周凡吉的朋友,最后似乎也并不顺利。”

  夏芙明立刻明白了——华太太曾说“那个人”看不上郑丽娇,大概指的就是周仕远。听周仕远笃定的语气,似乎对郑丽娇很有些了解,在这时候刻意提起,也有点敲打的意思。怪不得郑丽娇后来跟李裕中没法继续发展下去。

  “若是……”夏芙明吞了一口唾液,“若是我不愿意帮忙呢?会不会我也遇到什么‘烦恼’,必须要到别处去‘散散心’?”

  周仕远笑而摇头。夏芙明刚刚松了半口气,他却又道:“相信我,你会觉得有很多地方都比这里好的。”

  夏芙明也笑了,只是点头,无话可说。

  她已经明白,周老爷对她绝无好感可言。无论她愿不愿帮忙,对方都希望她从此消失,再不要出现在周凡吉身边。区别只在于会不会给她以好处。若是拒绝,不仅全没有报酬,甚至会给她点颜色看看——而且多半结局不会像安琦娜那样体面。

  这种选择题该如何做,大多数人心里该明白的。

  她没有那么伟大,周凡吉也不是她的谁,眼前又摆着这样一份无可逃避的债务。还指望她会怎样做?她也明白周凡吉是极不想跟父亲有什么瓜葛的……但,未必没有办法可以骗得他暂时答应。

  这样真的好么?周凡吉严格来说并没有对不起自己,日常那些小吵闹撇开不算,从自己身无分文,到后来被郑丽娇散布谣言,周凡吉一直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他做出很大努力,才从原先的桎梏中跳出去,现在为了自己摆脱困境,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顺势骗了他,让他又跳回去,做他最不想做的事?

  但这又有什么不好?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难道不是大多数人的向往?比起在外打工,艰苦谋生,这简直好得太多。周凡吉也许不过是一时的叛逆,等到他真正明白有钱的好处,也会感激自己的。

  两种想法在夏芙明心里僵持不下。在这一切思考背后,还有一个念头缓缓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无论怎样选择,最后她都必须永远离开周凡吉,再不相见。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结局。说不清什么时候,她感觉周凡吉在自己身边,每天两个人叽叽喳喳,为谁多做一点家务都能拌一场嘴,这就是最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生活状态。到了现在这个关口,才意识到这是多么没有道理的臆想——夏芙明跟周凡吉,原本也不过一场荒唐闹剧下巧遇的陌生人,有什么理由天长地久?原本事情了结之后就该江湖两忘,再不相见。又何必去在乎什么骗不骗?

  可是,以这样近乎于背叛的形式,离别?周凡吉说过相信她的,就在那个午后的街边。遭所信之人背叛,个中滋味自己已经从郑丽娇身上体会过一次,也要让周凡吉体会?

  可是,不骗他,自己又该怎样呢?背负一身莫名债务,以为可能是自己亲人的人消失无踪,最后周凡吉这个被自己当作“队友”的人,一样还是留不住。

  不,至少自己应该做到不要像个不讲义气的恶棍。这些都是自己的事,就应该自己去负责。为什么去祸害无辜的周凡吉?现在就应该明确拒绝这份无理的要求,债务的事另归一码算,自己以后慢慢厘清。至于自己会遭遇什么,那是以后的事。

  夏芙明想着,肩膀不自觉地收起来,缓缓地抬头,一边在心中拼凑着要出口的词句。心里那点滴累积,而今已成洪流的不甘与怒意,几乎就要压抑不住。她不想在这个中年人面前,将一番严肃拒绝的话说得好像一个弱者崩溃之时的疯癫言语。

  为什么自己就要遭遇这些?明明是认认真真调查过才去信任的,明明只是想做一个无声的道歉,让戚伟平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对他抱有怀疑,为什么最后就落到这样的结果?为什么偏偏戚伟平要对自己区别对待,明明他帮助过那么多人,并不是个坏人。

  他并不是个坏人。

  这句话跟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在夏芙明脑袋中定了格。她整个人僵住了,死死地盯住房间的一角。

  那里有一扇通往其他房间的门,微微敞开着。门上透亮的漆,虚虚倒映出房内墙上的画。若不是仔细去看,一定不会发现——在那户小镇人家,她见到过一模一样的画。绝对不会认错。

  戚伟平先后把郑丽娇和自己通过华夫人送到周仕远的视线之内。

  也是他,在明知道风险的情况下让自己做了担保,又消失无踪。

  郑丽娇说过,戚伟平有一个计划。

  在自家门口,戚伟平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瞬息之间,夏芙明的思绪奔流回转。至今为止,所有见到的,听到的,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答案。该不该相信自己的判断?也许这是唯一一个正确答案,也许不是,只是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

  夏芙明的心在狂跳。

  “若是我劝不服他,该怎么算呢?”她小声问。

  “只要你尽力,我一样感谢你的。”周仕远走过来拍拍她的肩,“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有办法。”

   

  李裕中送夏芙明回来的时候,她仍是心神恍惚的。刚才在周仕远的客厅里所想到的一切,她没对任何人泄露半个字——但心里难免不去反复思量。到正式开口之前,都有反悔的余地。

  是不是真的决定要这样做?

  “我刚刚看到你的留言,说你被李裕中接走了。你该不会是去求那老头子来帮你吧?”周凡吉见到她回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戚伟平对你不管不顾,甩手走人,就已经够恶劣了。但那个老头子比起大叔来,只有更坏。”

  “别一口一个老头子的,那也是你的父亲。”夏芙明没好气地将手袋扔在沙发上,“不然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呢?你给我说个办法出来?”

  “你是不知道他!”周凡吉跟她一样的心情不好,“我跟李裕中从小就是朋友,是同学,突然十岁的时候母亲去世,我发现我们竟然是异母兄弟——父亲抛弃母亲,就是为了他的母亲。他连我们都骗,你还敢相信他?”

  夏芙明低着头,一时找不出话来应对。周凡吉还在唠叨着:“你是作为李裕中的女朋友去见他的吧?这种情况下你要是再请他帮忙,以后你就一定脱不了身了。他是不是给你提了什么要求?别答应就对了!”

  “这笔债务我是还不起的。”夏芙明嘟囔着,“他愿意帮我,我也出点力帮他的忙,这又怎么了?”

  “你这家伙!”周凡吉彻底被她刺激到,一连串地发作起来,“他让你帮忙的事情能是什么好事?难道为了眼下这点麻烦,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惹上的麻烦,你就可以蒙着眼睛往坑里跳,以后害人害己都无所谓?如果他非要把你跟李裕中凑一对,或者给李裕中当‘安全锁’,你怎么办?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李裕中,这不是等于白白害了自己?你已经被戚伟平骗了,还要送上门去给别人骗?难道你自我牺牲就能感动谁不成?能不能清醒一点,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也根本没拿你当亲人!不然不会这样骗你!别再做白日梦了!”

  这句话真正刺激到夏芙明的神经。之前她差不多把全都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从一开始如何借金约,到后来如何背上债务。她以为他是能理解这些的,怎么知道他这时候却会说这些。

  “什么叫做‘这点麻烦’?”她怒视着周凡吉,“惹麻烦的又不是你,站着说话当然容易!”

  “所以你更应该用正确的方法把事情解决!”周凡吉仍是不肯示弱,原样顶了回去,“去搞清楚前因后果,看看看这债务是不是真的成立,去找戚伟平的下落,让他自己把钱还清!这些不都是方法吗?你替他还上这笔钱,只能感动你自己!”

  “我用得着你废话?”夏芙明带着一半的真气和一半的虚张声势,大声嚷嚷起来,“你又懂什么?你的家庭也不圆满,但你除了逃避之外,又做了些什么?你可曾尝试过拼命争取些什么?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有些事明知道是错的还是愿意去做,这种感觉你根本不懂!”

  “你竟然还振振有词?”周凡吉只觉得震惊。他以为自己已经将利害讲得非常明白,夏芙明却这样执迷不悟,“你到底是脑子烧坏了,还是被什么鬼话蛊惑了?那个人不是你父亲,你拼命争取,赔上再多,他也一样不是!”

  “行了!我懒得跟你吵!”夏芙明抓起桌上的钥匙,“我出去一会儿。在我回来之前,你给我消失!”

   

  再怎么也没想到周凡吉会这样无情。虽然他说的话很有道理……若是见到周仕远之前听到这番话,她一定跟周凡吉站在同一立场。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这态度相差也太大了。为了郑丽娇,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付出那么一大笔钱——虽然是用父亲的钱。换了自己这边,就一点行动都没有。

  更可气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心里的弱点,却偏偏要用这种语气,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把这当作当头棒喝的王牌。难道自己不会受伤害吗?对于亲情的执着,叫他说得好像是在犯蠢——他自己倒是把亲情的锁链斩断得干净,口口声声没有一句对周仕远的好话。

  从周凡吉的话里听过去,他似乎坚信夏芙明一旦答应了周仕远的条件,就绝对没有好事。而且在他的想象中,情况比真实还要凶险几分,什么“给李裕中当安全锁”。这是不是意味着,周凡吉对于父亲的过往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他也曾狠狠的痛心过吧。小孩子天然会将父母视为英雄,好像安琦娜口中幼年的李裕中那样。意识到真相跟想象完全相反,接受真相,正视它,再摆脱随之而来的阴影,选择自己的道路……看似孩子气的周凡吉,把这一番成长的痛楚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李裕中与周仕远,都觉得这只不过是有点长的叛逆期,是无视现实的矫情,甚至连夏芙明自己都隐隐有这样的想法。

  谁也不曾真正看得起他这份选择的价值。

  夏芙明又想起自己在周仕远的客厅里,心中充满愤恨的那一刻。好像整个人的价值都被践踏了,那种感觉,周凡吉也曾经经历过吗?

  在社区路口,夏芙明倚着电线杆,也不知道自己想到哪儿去。只是站在那里,全身沐浴午后阳光,渐渐身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过了很久,才忽然感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哭哭啼啼的?”那小男孩顶着一顶淡蓝色棒球帽,仰望着她。小小的孩子,却像大人一样,板着脸,有一种睥睨四方的神气。

  是李诚贞——最近她忙得焦头烂额,几乎已经将他忘了。却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他。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李诚贞将一方手帕递给她,手帕上还绣着他的名字。

  “谢谢你,我遇到些烦心事。”夏芙明接过他的手帕。不知怎样的,眼泪便掉下来,落在手背上。连自己也不相信,看了片刻才确信这是自己的眼泪。

  “我想,现在大约不方便问你为什么哭。”李诚贞看着她,莫名其妙地很严肃,“若是我能帮到你什么,请你一定告诉我。”

  “真的?”夏芙明不由得破涕为笑,“好吧,等我想到可以拜托你的事情,我一定会找你的。”

  “你明显在敷衍我。你心里觉得小孩子没什么用处,是吧?”李诚贞撇撇嘴,大有一种不服气的神色,“不过也算了,我现在要去找周凡吉哥哥。约好今天在这一带见,他说要带我去吃冰淇淋。”

  夏芙明看看他背后的包。跟帽子同一个颜色的小书包,里面塞得满满的,隐约能看出里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硬物。

  “我跟周凡吉吵架啦。”夏芙明弯下腰,对他做出最亲切的笑容,“你别去找那个坏蛋,好不好?我也能带你去吃冰淇淋。”

继续阅读:No.38 唯一一场骗局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金鱼草之恋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