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我带着陈果开始四处寻找能发声的媒体。
有的避如蛇蝎,有的沉默拒绝。
我们两个接连碰壁,陈果眼里好不容易浮出的光再次沉寂。
陈果在微风里乱了头发,脸色苍白抿着唇。
[阳哥,没人愿意帮我们。]
[那就自己帮自己吧。]
我带着陈果开始整理案件相关资料,肇事司机的背景、案件审核机关以及陈母伤情鉴定等等。
周二下晚那天,我拿着私人侦探寄来的肇事司机资料回了家。
钥匙刚将门打开,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浓郁的肉汤味,让人垂涎三尺。
鹅黄色衣裙的楚辞围着小黄鸭的围裙,回头看到我嫣然一笑。
[朝阳,回来了,快来吃饭!]
[好嘞,就来。]
我将门关上,走上前抱住她,埋首在楚辞的脖颈处。
她身上的淡淡橘子香,抚慰了我这几天的所有疲惫。
楚辞转过身缓缓抱住我,轻轻拍背。
[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放开楚辞和她一块将饭菜摆弄好。
[我叫小果。]
楚辞喊了几句,陈果就出了客房。
我们三人吃过饭后,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茶几上,摆放着肇事司机肖丽的相关资料。
刚拆开,硕大的几个加租字体映入眼帘。
L市市委书记侄媳妇。
我们三人一同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陈果眼睛欲裂,死死盯着那几个字体,发出了悲痛欲绝的哭泣。
[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啊。]
[怪不得杀人不犯法,哈哈哈……]
陈果又哭又笑,样子十分疯狂。
我和楚辞却沉默不语。
我们深刻意识到,这件事情要想公正到底有多难。
楚辞坐到陈果旁边,抱着她轻轻安慰。
[没事的,我们……]
[碰——]
楚辞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巨响打断。
窗外砸进来一块石头,玻璃瞬间四分五裂,碎片直接袭向她们。
我的心脏咯噔一声,急忙扑向楚辞,将她护在身下。
猛将陈果推向沙发一侧,避过碎片。
在碎片砸下后,我立马爬起来,冲出房间,直奔一楼。
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车尾气。
双手在颤抖,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
我知道,这只是个警告。
下一次,石头就不是砸窗户,而是砸头了。
回屋后,楚辞立马迎上来。
[朝阳,看到是什么人了吗?]
我摇摇头,眼里满是疲惫。
[没有,连车牌号都没看见。]
我居住在三楼,跑到一楼时,凶手早就坐到了车里。
陈果呆呆坐在沙发上,愣愣看着破碎的窗户。
[这是警告。]
我们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
[怎么办?]
楚辞紧紧拉着我的手,眼里尽是忧愁.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那晚,我陷入了梦魇。
梦里,我们被人追杀,楚辞一身鲜血躺在我怀里。
没了气息。
第二天一早,我拉住了在厨房忙碌的楚辞。
带着她去了附近的绿林公园。
早晨空气清新,林里小鸟在叽叽喳喳,偶有几个老人在打太极锻炼。
我们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朝阳,我们……]
[阿辞,我们分手吧。]
两句话同时出口,我们愣在原地。
楚辞眼睛红红的看着我,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蹲在她身前,拉着她的手。
[阿辞,你听我说。]
[昨晚不是第一次警告,上周就有人在报社闹事害我被处分,他走的时候警告我让我停手。]
[昨晚的事情让我明白,这件事情会出事的,我孜然一身,不怕死。可你不一样,你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那一份!]
楚辞闻言,紧紧抱住了我。
我埋首在她的怀里,闻着橘子香发呆。
十五岁那年,父母因为救人被歹徒乱刀砍死。
此后,我一个人踽踽独行,艰难万苦化作读书的动力。
一毛钱掰做两半花。
为了节约电费,在楼下的椅子上蹭着邻居的阳台灯写作业复习,这一蹭便是三年。
因为节约吃馒头榨菜,最后营养不良昏倒在学校。
我干过的兼职数不清,受的冷眼也不少,幸好最终没有辜负自己,考上了一所211大学。
我满怀热情报了新闻学,妄图为不公发声。
大学的豪情满满最终却被现实打击的粉碎。
标题党、捏造事实,为了流量他们变成了吃人的魔。
我无数次在虚假新闻造成的悲剧前痛哭,和主编对峙大骂,却无能为力。
进了报社五年,我还是一位普普通通不被重视的小板块编辑。
当混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便成为了一种罪过。
他人见不得你不染尘埃,于是拼命把你拉下高台。
我开始懂得沉默,对于不公尽力而为。
可陈母死亡的不公,给我敲响了警钟。
我的心无法视若无睹,我整个人无法做到置之度外。
可楚辞是无辜的,她不该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要她,好好的,幸福的活着。
眼里从眼角滑落,我死死拦紧楚辞的细腰。
话语哽咽。
[阿辞,乖乖的,我们分手。如果我安然无恙,许你下半生,若我横尸街头,你一个人好好生活。]
那句把我忘了,始终未说出口。
就让我自私一点,在你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楚辞沉默了很久,最后哑着嗓子回我。
[好。]
那天,我没送她回去,而是看着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回到家洗澡时,兜里的异物让我觉得奇怪。
掏出来,原是一个装着一万块钱的纸袋。
我抱着那个纸袋哭了一晚,最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