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轩被许倩撩拨得心痒，大手用力揽住她的腰，哈哈一笑。
他随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叠大团结递到许倩面前，不用数都知道，这厚度至少是有二三十张！
“买！拣贵的买！穿着站饭店门口，让外面那些三流饭店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派头！”
饭店和国营单位挂上关系，以后来的老板还多的是，许倩这娘们儿贪心是有，可确实有几分姿色，而且头脑简单，迎来送往的，都得是许倩这样好拿捏的。
许倩心花怒放，顺势倒回黄老板怀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满足。
两三百啊!
她一个月的工资才四十，这都是她半年的工资了！
百货商店最贵的一条裙子也才一百多，她这都够买两条了，黄哥果然是爱她的！
第二天一早，许倩对着员工休息室里那面半身镜的时间格外长。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精致，下巴微扬，眼神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水涨船高的优越感。
枣红色的西装套裙被她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浅粉色的丝巾系成一个最新学来的、带着点欧式风情的复杂花结。
她甚至破例用了一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多用的、带着淡雅花香的雪花膏，在耳后和手腕处小心地涂抹开。
她踩着那双擦得锃亮的小皮鞋走出宿舍，经过饭店门口那扇光可鉴人的巨大玻璃旋转门时，特意停下脚步侧身欣赏了一下门里映出的、自己那光鲜亮丽的倒影。
旋转玻璃门将寒风挡在四海饭店之外。
许倩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前台后，阳光落在她新烫的大波浪卷发上，晕出一圈昂贵发蜡的光泽。
“许姐，三号桌客人要加壶龙井。”
服务员小妹怯生生递上单子。
“龙井？跟他们说只有碧螺春，要加钱。”
许倩眼皮都没抬，指尖敲着预订簿。
“国营饭店的杨经理下午要来试菜，牡丹厅的银器再擦三遍，有一点指纹我找你算账。”
小妹喏喏退下。
许倩抬眼，玻璃门映出她无懈可击的倒影，也映出门外街角那个佝偻着背、在寒风中跺脚哈气，破棉袄袖口露出灰黑棉絮的身影。
她嘴角那点职业微笑瞬间冻结，像被泼了盆冰水。
“倩倩！”
许海瞅准无人，蹩进门缝，冻僵的手从怀里掏出个脏兮兮的布包。
“你娘腿烂得更狠了，赤脚医生开的土药膏不顶事儿，让、让你看看城里有没有更好的。”
腐药味混着工棚的潮气扑面而来。
许倩下意识后退半步，飞快抽出两张大团结塞过去，声音压得又急又低。
“这二十块钱你们拿着，这可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这段时间别再来，要是耽误了饭店的大生意，你想让我丢饭碗吗？”
四海饭店的人只知道她是农村户口来城里讨生活的，具体的家庭情况，她没给任何人透露过。
爸妈也真是不懂事，非得要她被所有人看不起、在这四海饭店抬不起头才高兴吗！？
许海攥着冰冷的钞票，看着女儿妆容精致却毫无温度的脸，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佝偻着退出旋转门，慢悠悠走远了。
许倩立刻抽出廉价香水朝空中狠喷几下，浓郁的柑橘香精霸道地覆盖了那丝穷酸气。
褚家养殖场员工食堂里，烟雾缭绕，劣质烟草的辛辣味熏得人脑仁发胀。
褚天贵敞着皮夹克，腆着油光水亮的肚子，粗短的手指捏着酒杯，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大力拍了拍刘莉瘦削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刘莉整个人都晃了晃。
“刘技术员，不，刘专家！你就是我褚家的活菩萨！”
褚天贵喷着酒气，唾沫星子乱飞。
“瞧瞧！用了你那套法子才几天，那蔫头耷脑的鸡鸭，嘿！一个个活蹦乱跳，下蛋都勤快了！这本事绝了！”
刘莉被那浓重的酒气和汗味熏得微微蹙眉，身体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普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和自得。
“褚老板过奖了。”
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
“科学防控，对症下药罢了，核心还是褚老板舍得投入，场子底子打得牢。”
这话熨帖得褚天贵浑身舒坦，他得意地环视着席间作陪的几个帮工头头，嗓门更大了。
“听听！这才叫专家！有学问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红光场那帮瞎了眼的，放着这么尊大佛不要，活该他们倒灶！以后啊，刘专家就是我养殖场的定海神针，技术上的事全听你的！工资翻倍！不，三倍！”
褚老栓坐在主位，吧嗒着旱烟，浑浊的老眼在刘莉身上扫了扫没说话，算是默许褚天贵给刘莉涨工资的事儿。
别人在意的工资，刘莉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许寒笙，等着看吧，你的土方子只会是我的垫脚石，我会用你最在乎的东西，把你踩进泥里！
与此同时，红光养殖场那间新换了“副厂长”门牌的办公室里，气氛却像结了冰。
李国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拧成了死疙瘩，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
桌上摊着几份报表，鲜红的数字触目惊心。
库存积压栏上鸡蛋、鸭蛋、肉鸡、肉鸭的数量，像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几天前他还沉浸在升职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里，这喜悦还没捂热乎，就听见厂里维系了三年多、份额最大的省城食品厂订单，被褚家养殖场以更低的报价、更“稳定”的供应能力生生抢走了！
一开始他还奇怪褚家怎么联系上省食品厂的，后来打听了才知道，那刘莉离开了红光场以后，直接去了褚家养殖场上班。
还带走了省食品厂的联系方式！
这次真是被自己人背刺了。
“砰！”
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技术股的小王风风火火闯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焦急。
“副厂长！松明县食品厂的采购刚回电，说……说他们定了褚家的货，咱们这边只能按合同最低量走，下季度的、下季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