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
谷公羊2021-01-13 09:053,056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当时是安哥儿、祢大海和高世平几个人,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 一哄而上把他按在沙坑里疯闹来着。

   

  苟嫌如今颇能体会从前钟不愆的心情,赫连川身上有股惹人疼爱的劲儿,就比如现在,明明是在使性子耍无赖,偏偏叫人看了,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

   

  苟嫌不作声,只伸脚一绊,手上使了点儿巧劲,赫连川就被仰面朝天轻轻放倒在地毯上。

   

  赫连川索性摊手摊脚躺着,眼睛促狭地地望着苟嫌,“去找件我的衣服给羊袤换上——书嘉和宝安布置个帐房总也不回来;天冷了,你别在外面洗澡了,一会儿羊袤出来,让人换了热水,你进去洗好了。”

   

  苟嫌还保持着半弯着腰,一只手托在赫连川颈下的姿势,听闻此言立时僵住——万万想不到羊袤能逃过灭门之祸,还能千里迢迢找到西固城来。

   

  这个反应让赫连川脸上露出几分得意,趁着苟嫌发愣,他敏捷地两脚往苟嫌腿上一攀,双手环住苟嫌的脖子,猴子一样吊挂在苟嫌身上。

   

  苟嫌忙伸出另一只手在他屁股上托了一把。

   

  这段日子赫连川飞快地抽条长个儿,看起来瘦了不少,屁股倒是挺有肉。

   

  苟嫌直起身,赫连川顺着力道也被带起来;苟嫌一手扶着他的脖子,一手搭在他的屁股上,两人结结实实地拥抱在一块儿。

   

  赫连川仰着脸,嘴唇嫣红,眼神雾蒙蒙地望着苟嫌。

   

  苟嫌全然没注意到赫连川眼里的旖旎,脑子还停留在羊袤到来的震惊里,嘴里机械说道:“殿下站稳了,我给羊公子找衣服去。”

   

  赫连川闹了个大红脸,抽身就往大案那边走,嘴里掩饰尴尬地咕哝:“我到你下巴了,再有两年,我就能长到你这么高。”

   

  苟嫌把内外衣物找齐,走到屏风旁轻轻敲了两下,“羊公子,更换衣裳预备好了,我给公子送进去?”

   

  羊袤一直在屏风内支着耳朵,听赫连川与苟嫌对话。虽然看不到赫连川的表情,但仅凭他说话的语气语调,羊袤就能感觉到,赫连川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活色生香的模样。

   

  羊袤心里说不出来的失落和怅惘,“多谢,有劳了。挂在衣架上就好,我自己来。”

   

  屏风旁就是衣架,苟嫌刚依言把衣服挂好,就听书嘉的大嗓门在帐外喊:“殿下,羊公子,我和宝安回来啦!”踩着话音帐帘一打,书嘉和宝安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赫连川心下正不痛快,刚准备拿书嘉当个发作的引子,却见宝安洗得清清爽爽,身上换了件书嘉常穿的灰袍子,改口夸了句:“今天倒是有眼力劲儿——帐房都弄好了?”

   

  自打来到西固城,这还是第一次被夸,书嘉高兴地连说带比划:“都弄好了!按殿下吩咐,从京城带来的物件,捡好的都放到羊公子帐房里了,布置得比殿下的主帐还气派华丽呢!褥子底下铺了狼皮,座椅上搭了虎皮……”

   

  赫连川两手摁着太阳穴制止道:“好了好了,本帅知道了,你可别人来疯了。去找人预备热水,你苟哥也需要洗洗——宝安进去伺候你家公子穿衣服。”

   

  书嘉这才看见屏风旁的苟嫌,兴高采烈抢在宝安前面跑过来,“苟哥回来啦?你怎么搞得这么脏?”

   

  苟嫌侧身让宝安进到屏风里面,拖着书嘉往外走了几步,低声教训道:“客人在的时候不要咋咋呼呼的,你往里瞎闯什么?一会儿等羊公子换好衣服出来,你让人把屏风撤走,浴桶抬出去,把地毯收拾干净。我出去冲个澡,你能把这里收拾明白不能?”

   

  书嘉扭头看赫连川一眼,见赫连川正低着头忙自己的,全不关心这边,小声回道:“可殿下让我预备热水,让你在这里洗。”

   

  苟嫌在他头顶胡撸两下,转身去拿自己的换洗衣服。

   

  提着铜盆往外走,经过赫连川案前时,只鞠躬行礼说了句“殿下我出去洗一洗,很快回来。”也不等赫连川答话,匆匆出了门。

   

  赫连川气得想追出去打他一顿。偏偏书嘉为了择清自己跑来告状:“殿下你看,我说他不听……”再一看赫连川那张冷脸,吓得赶紧闭了嘴。

   

  羊袤收拾妥当转出屏风,只见书嘉蹲在地上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甲,赫连川埋首于一堆公文中头也不抬,仿佛苟嫌一离开,这营帐里欢快热烈的气氛也跟着离开了似的。

   

   

  羊袤笑着招呼:“殿下还没忙完呢?”

   

  书嘉闻声一个高蹦起来,毕恭毕敬行了个礼;赫连川从书案抬起头,也冲羊袤一笑:“洗完了?累不累?要不要去床上躺躺?”

   

  羊袤摇摇头走到赫连川身边,一撩袍襟在椅子上坐下。

   

  赫连川吩咐道:“沏茶来。”

   

  书嘉正预备出去叫人来收拾屏风、浴桶,听见吩咐忙不迭地往回跑;宝安已经拿起茶壶先给赫连川添了茶,然后又给羊袤倒了一杯,见书嘉跑回来,一指屏风那头,用气声说:“这里我伺候就行,你去叫人收拾那边吧。”

   

  书嘉求助地看了看赫连川,赫连川摆摆手,书嘉这才如释重负跑出帐去叫人。

   

  赫连川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羊袤闲聊。快吃晚饭了,他刻意避开可能引起情绪波动的话题,结果发现除了旧事,他也找不到什么可聊的。倒是羊袤机灵主动,问他“最近在看什么书?军政事务处理起来可吃力?人事机构可完备什么的……”

   

  赫连川有问有答地应付着,一心只挂念苟嫌还得多久才回来。

   

  传令兵忽然来报,帐外有个叫安哥儿的训练营士兵求见苟教头。

   

  赫连川刚准备让书嘉出去,打发他晚些时候再来,忽而想到新兵报到第一天,苟嫌夸过一个士兵身手好,连人家年龄籍贯都记得清清楚楚,好像就是叫做安哥儿的。心下转念,起身对羊袤说道:“可能是训练营有什么事情,你先坐会儿,我出去看一下。”

   

  打帘出帐,就见一个宽肩窄腰、高挑身材的少年,像是刚沐浴完,头发湿漉漉抓成个松髻,手里拿着个精致的木盒,背对帐房,腰背挺直地站着。

   

  两名守卫见赫连川出来,慌得齐齐行个军礼,大声喊道:“见过少帅!”那少年闻声转过身来,一张象牙色的俊脸,肌肤细腻,眉目清朗,一看就是个生活优渥的大家子。

   

  看到出帐的竟是少帅本人,安哥儿脸上闪过一瞬的惊讶,旋即大大方方上前一步,行个军礼问好。

   

  赫连川见安哥儿相貌出色,通身气派风流倜傥,心下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冷冰冰问道:“可是训练营有什么急事?”

   

  安哥儿露齿一笑,赫连川觉得他那两排牙齿白得有些刺眼,“回禀少帅,没有急事;是属下与教头的一点儿私事。”

   

  “不是急事,不能等明天训练见面时再谈?巴巴跑来求见,本帅还以为训练营出了什么大事情。”

   

  赫连川自己都觉得这话有欲盖弥彰之嫌,仿佛急着向安哥儿解释,少帅本人接见的理由似的,耳根不由得烧起来。

   

  安哥儿倒是气定神闲,“回少帅问话,个人私事不敢占用训练时间。想着临近吃饭时间,教头可能会在营帐之中,于是来见一面,说几句话就走。”

   

  “苟嫌洗沐去了,你晚些时候再来吧——或者有什么话,有什么物件儿需要转达的,本帅可以代劳。”赫连川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只知道巴不得苟嫌和安哥儿少见一面,少说几句话才好。

   

  “不敢劳驾少帅,还是等以后再找机会吧,属下告辞。”安哥儿行了个礼,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赫连川却不回帐,眼看着安哥儿走了不多远,向右拐到一个军帐后面去了。

   

  那不是回训练营的方向。赫连川多了个心眼儿,假装绕着自己的营帐转了一圈;自己这处帐房体积大,果然就找到一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安哥儿站在军帐前的丁字路口,两手倒替玩着那个木盒子左顾右盼。

   

  赫连川忍不住生气:这个可恶的、狡猾的安哥儿,也不知他到底有什么非要马上见到苟嫌的重要事情,竟然虚晃一枪,跑到路口堵人去了。

   

  就见苟嫌一手端着铜盆,一手扯着条布巾子,胡撸着头发出现了。安哥儿跑着迎上前,熟稔地把一只胳膊搭在苟嫌肩膀上,笑嘻嘻地说了几句什么,把木盒子递了过去。

   

  苟嫌把布巾子扔进铜盆里,腾出一只手来接过盒子,低头专心致志研究起来。那安哥儿的胳膊一直长在苟嫌肩膀上,这回连下巴也长上去,头都快蹭到苟嫌脸上了,手指着盒子嘀嘀咕咕。

   

  这个死人苟嫌,也不知道把那家伙的爪子拍下去。赫连川磨着牙恨恨地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看得这么着迷,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橘红的夕阳端端正正挂在西城墙上,两个年纪相仿、身高相仿、眉目如画的人,亲昵地并肩站在金黄的光线里。赫连川只觉得胃里一把无名火,火上咕嘟咕嘟煮着一锅老陈醋。

继续阅读:哪一颗星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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