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袤来投
谷公羊2021-01-13 08:572,997

  赫连川正在帐中听孙鸣凤介绍新请的盐矿管事人的情况,一个传令兵在帐外禀报说,城外来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子,说是姓羊,是少帅的旧友,想要进城求见少帅。

   

  赫连川彼时刚端了茶杯往嘴边送,一听就猛地站起来,茶杯一歪,茶水撒了前胸一片。书嘉忙拿了干巾子,上前想给他擦擦。

   

  赫连川挥手将书嘉推了个趔趄,顾不得许多,只是一连声问传令兵:“来人样貌可看清了?什么特点?”

   

  传令兵答道:“一个细高白净,另一个略矮,小眼睛。”

   

  赫连川立时喜形于色,大声吩咐传令兵道:“快快请进城,马上带来见我。”这才转头对孙鸣凤说:“太好了!错不了,是羊袤和宝安。”

   

  孙鸣凤起身拱手告辞,“羊尚书祖荫庇佑,所幸羊公子躲过大难。殿下想必心情激动,也听不进我聒噪,军中杂事,我晚些时候再来汇报。”

   

  赫连川忙回施一礼,“诚如所言,学生今日恐怕不能专心,还请师傅原谅;等安顿好小羊,再请师傅过来教诲。”恭恭敬敬把孙鸣凤送出帐去。

   

  赫连川站在帐门外等了不多时,就见一高一矮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跟在传令兵的身后,踉踉跄跄地往这边来。

   

  赫连川赶紧迎上几步,羊袤见了,脚下着急,摇摇晃晃冲过来扑到赫连川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抱着赫连川呜呜地哭。

   

  赫连川被他勾起陈伤旧痛,眼泪也滚滚而下。

   

  书嘉和宝安站在各自主子的身后,不敢出言劝解,只能陪着掉眼泪。

   

  直哭得羊袤身子发软,在赫连川怀里站立不住,赫连川才醒悟过来,忙喊书嘉过来,一起搀了羊袤往帐里走。宝安在后头跟着,赫连川还不忘回头吩咐传令兵下去安排牛奶和吃食。

   

  进帐扶羊袤在椅子上坐了,赫连川这才来得及细细打量他们主仆二人。

   

  羊袤风尘仆仆的脸被泪水冲得黑一道白一道,原本清瘦的脸,更是瘦出了尖尖的下巴;身上衣服脏得看不出颜色,想是路上钻过山林,衣服被荆棘剌成一缕一片的。

   

  宝安更是瘦得脱了相,原本胖乎乎的脸上赘肉都不见了,显得脸长了些,眼睛大了些。

   

  赫连川见宝安饿得摇摇晃晃站不住,便招呼他也坐;宝安摇摇头,不肯乱了规矩。

   

  赫连川只得让书嘉搬来两个矮些的绣墩,让书嘉陪着,和宝安面对面坐了。

   

  “以后在军中不必讲那么多府里的规矩。”赫连川对宝安说。

   

  宝安笑笑,咬咬嘴唇不说话。

   

  赫连川这才发现宝安的嘴唇干得裂了好几道口子,上面翘着几块死皮。

   

  赫连川忙命书嘉给羊袤和宝安倒茶,宝安手抖得拿不住茶盅,泼泼洒洒地也顾不上烫,一口气喝干了。

   

  书嘉拿着茶壶站在一旁,看得心中不忍,上前又给他添满一盅。

   

  羊袤看着倒还好,虽然也瘦了。

   

  “你俩怎么逃出来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吧?”赫连川等羊袤连喝了三杯茶,把茶盅放回案上才开口问道。

   

  羊袤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赫连川,“《讨伪皇帝檄》传到京城那天,我父亲就匆匆赶回家,打点了一个包袱,让我和宝安赶紧逃,到西固城来找钟王爷;还说若是见到王爷,什么都不必说,王爷自然一切都明白;若是见不到王爷,只要找到孙鸣凤和郭定邦,对他们说一句‘遗诏是我爹交给王爷的’,他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刚出城就听说我们家全完了,爹娘和姐姐都……”羊袤哽咽得说不下去,赫连川沉默地抓起他的一只手握着。

   

  “沿途都贴着我的画像,我们不敢走官道,专捡山林小路走;白天我躲在林子里,宝安一个人去买吃的。结果第三天就遇到了山匪,包袱被抢了,我和宝安也差点被打死;宝安拼死抱着我从山坡上滚下去,才捡回一条命。

   

  后面这二十多天就只能讨饭、挨饿,拼着一口气往西固城这里来。”

   

  传令兵报告一声,端着一盘饼,一大碗咸肉,两杯牛奶进来了。

   

  赫连川松开羊袤的手,亲自拿起一张饼,夹进几块咸肉包好,递给了羊袤。

   

  羊袤真是饿极了,接过饼就是一大口,才嚼了几下就急急忙忙咽了,紧接着又是一大口,吃得太急噎得直抻脖子。

   

  直到大半张饼下去,羊袤才想起来,转头轻轻叫了宝安一声:“宝安,你也来吃,不用等我吃饱——这回饭有的是。”

   

  书嘉听得鼻子发酸,走过去卷好一张饼,一伸胳膊递给宝安。

   

  宝安犹犹豫豫地接了,赫连川说:“你只管吃你的;书嘉现在也是和我一张案子,一起吃饭。”

   

  宝安这才把饼送到嘴边,开始还使劲控制着小口咬,没咬几下就变成狼吞虎咽。

   

  主仆俩直把饼和肉都吃完了,牛奶也喝了。

   

  “够吗?不够伙房还有。”赫连川问道。

   

  羊袤不好意思地笑笑:“够了。你别笑话,我俩饿了三天了。”

   

  赫连川说:“说什么笑话不笑话。倒是宝安,怎么突然变成没嘴儿的葫芦了?现在还能讲出笑话不能?”

   

  宝安一指自己的喉咙,哑着嗓子,挤出几丝话音儿:“不成啦,等过几天再给殿下讲吧。”

   

  羊袤脸上半悲半喜的,“这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先尽着我,难为他怎么活下来的。”

   

  宝安做了个口型:“偷吃。”

   

  羊袤笑得掉下两颗眼泪来。

   

  羊袤转又问起钟王爷,赫连川想了一下说:“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两人同时闭了口不再说话,帐内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赫连川又开口说道:“我安排人给你收拾帐篷去。拨两个小兵在帐外听候支使,晚上就让书嘉和宝安在帐里伺候。”

   

  羊袤连忙说道:“不用,不用。书嘉晚上不得服侍殿下吗?”

   

  赫连川说:“我晚上有苟嫌,平时书嘉都是跟着士兵们睡大通铺;如今跟你过去,条件一下要好得多了。”

   

  羊袤有心想说,咱们一个帐篷里睡又不挤,张了几次嘴,到底没能说出口。

   

  书嘉领着宝安,带了两个勤务兵收拾帐篷去了,屋里只剩赫连川和羊袤。

   

  从前说不完的话题,这时竟一个也找不到,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半天,同时尴尬地笑了。

   

  赫连川问道:“累坏了吧?要不你先去我床上睡会儿?”

   

  羊袤低头看着自己的破衣烂衫,“不用了,我身上脏。”

   

  赫连川找到了该干的事情似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对了,我让人抬热水进来,你先洗个澡吧?”

   

  羊袤有些为难,“不用了吧?等会儿那边帐篷收拾好,我过去洗。”

   

  赫连川笑,“还等会儿干什么,在这里洗不是一样?还是说怕我看?”

   

  羊袤也笑,“我怕你看个球,我和你一起洗过多少次澡了?我怕我在这儿耽误你的正事。”

   

  “没有正事,今天你就是正事。”赫连川转向帐外提高音量,“去打热水来,羊公子要洗澡。”

   

  帐外的传令兵答应一声去了。

   

  赫连川这才又对羊袤说:“你只管洗你的,我去处理一下今天的军报。”

   

  不一会儿,一个勤务兵搬进一个大浴桶来,另一个勤务兵提来两大桶热水倒进去,又拿来澡豆、干巾子,问道:“羊公子需要搓澡吗?”

   

  羊袤没来由羞得脸红,摆手说道:“不用伺候,你出去吧。”

   

  赫连川笑他,“在府里不是被人伺候的?怎么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羊袤背过身,“你也过去忙你的吧,我要开始脱衣服了。”

   

  赫连川转身往案子边走,嘴里说道:“你先慢慢洗着,回头换我的衣服。不过我的衣服都是书嘉和苟嫌收着;你等书嘉和宝安回来,再从水里出来。”

   

  羊袤坐在氤氲的水汽中,慢慢擦洗着身子,偶尔转头望望赫连川,却见他埋首书案,一眼也不曾抬眼瞧他。

   

  钟川——赫连川,变的不仅仅是姓氏,羊袤茫然而漫无边际地想。从前的熟稔和亲密找不到了,不知以后相处起来会怎样。

   

  晚饭时分,苟嫌浑身是土率部回了城。

   

  一进帐就见帐内凭空多了扇折拉屏风,屏风后水汽蒸腾,偶尔传来哗啦哗啦几下搅水声。

   

  赫连川从军报堆里抬起头,刚瞥见苟嫌的身形,嘴角就弯出笑来;待看清苟嫌灰头土脸的模样,迅速敛起笑意,生生堆起一脸嫌弃,起身迎上前,伸手掸了一下苟嫌的袍子,“怎么弄得这么脏?在地上打滚了?”

   

  苟嫌抓住他的两只手腕不让掸,“和士兵们在沙坑里摔跤来着;殿下莫扑打,我拿件衣服出去冲洗一下再回来。”说着冲屏风一努嘴,做了个口型问:“谁在里面?”

   

  赫连川手腕用着力,身子扭动着往苟嫌身上拱,喘吁吁道:“不告诉你,晚饭时间你自己看。你这是被人放倒了?你怎么这么笨,还摔不过个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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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个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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