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伸手去接茶盏，靠近宝妆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句话：“老夫人知道二哥儿早起读书，找来二哥儿问话。”
宝妆脑子嗡地下就乱了：“谢谢暖春姐姐。”
果然是为了宝隽读书的事情。她抬眸看了看紧闭房门的正屋，眉头狠狠地皱在了一起。
暖春端着已经空了的茶盏回了耳房，暖冬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圈椅里头磕着瓜子，喝着茶，冷哼道：“怎么，又去巴结表小姐了？暖春，你可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可是老夫人身旁的大丫鬟，跟表小姐走的近，对你没好处的！”
暖春笑了笑，将洗干净的茶盏重新放回托盘里：“暖冬，她是大姐儿，我是个奴婢，给她奉茶，是我应该做的，跟巴结无关！这只是奴婢的本职。”
说完，暖春也不管暖冬，转身就走。
暖冬啐了一口，将口中的瓜子壳吐了老远，嘀咕道：“看你嘚瑟，巴结个没毛的丫头，到时候老夫人怪罪下来，有你受的！”
此刻正屋里头，王氏看到堂下跪着的宝隽，眼神满是鄙夷，她没开口，就看着宝隽在堂下跪，宝隽有些怕，怕的瑟瑟发抖，他怕王氏，却也提心吊胆的担心着隔壁的姐姐。
姐姐不放心他一个人，也跟着来了，却没在这里，而是在隔壁的房间里头，也不知道，姐姐如今怎么样了，他虽然害怕，可是知道自己是家中的唯一的男子汉，他不能怯弱，他虽怕，却极力挺直了脊背，咬着牙跪着。
王氏慢悠悠地喝完了，抬眼看了看堂下跪着的宝隽，就见他身板子小，瘦弱、单薄，脊背却挺的笔直的，像是饱满的小弓。
见他这般姿态，王氏不高兴了，重重地已经空了的茶盏砸到了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宝隽没动，身子比刚才挺的更直了。
王氏见状，冷哼一声：“宝隽，你可知道外祖母找你来，所谓何事？”
宝隽手都在发抖，却极力掐自己大腿上的肉，大腿上的肉被他死死的掐着，疼痛让他暂时忘却了恐惧，听到王氏问话，他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双唇，努力逼迫自己，一字一句地回道：“外祖母，宝隽不知！”
“不知？”王氏冷笑道：“你可知道，外祖母最不喜欢那些撒谎不讲诚信的孩子，宝隽，你虽然不是外祖母带大的，却是外祖母的心肝，你知道的，外祖母疼你，处处都想着你们，你还要蒙骗外祖母，不是让外祖母寒心吗？”
宝隽不知道王氏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他读书的事情，还是姐姐和娘绣帕子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他一件都不能说，咬死都不说，只当不知道。
“外祖母，宝隽实在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宝隽不知，还请外祖母示意！”宝隽拱手，很是认真地说道。
王氏顿时气的七窍升天。
“陆宝隽，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外祖母心疼你们，千里迢迢地把你们接过来，就希望你们好好的和我们同心同德地过日子，可你们倒好，背地里头耍心眼，这是要抛弃我们周家，自立门户吗？”
宝隽依然咬牙：“宝隽不知道外祖母说什么，还请外祖母示下！”
“哐当……”
里屋传来瓷器砸地的声音，宝妆听的身子抖了抖。
刚才王氏喝茶的瓷盏，被王氏砸了，瓷盏刚好落在宝隽的前方，瓷器应声而裂，飞溅起来的破碎瓷器，擦着宝隽的手飞溅出去，白皙的胳膊上头，很快就出现了一滴血珠子。
王氏还要骂，就听见宝隽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外祖母，宝隽疼，呜呜……疼……”
本来剑拔弩张的氛围，被宝隽一哭，王氏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而里头，也相应着传来了宝清的哭声：“弟弟，弟弟，你怎么样了？呜呜……外祖母，我们做错了什么，你要问，就问我吧，我弟弟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呜呜……”
桂妈妈冷着脸，带着宝清出来了，宝清哭成了泪人儿，抱着宝隽哇哇大哭起来。
王氏皱着眉头看向桂妈妈，桂妈妈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王氏的目光转向桌子上放着的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上，那是一本三字经，桂妈妈带宝隽过来的时候，从他的枕头底下，顺手拿来的。
原先是听到了四季的告密，说是宝隽每日很早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到厨房去看书，王氏一听这话，就气了。
周家怎么可能让宝隽出人头地。那不是自己挖的坑，埋了自己嘛？
她虽然答应了周氏会送宝隽去读书，那也只是在宝隽没啥读书的欲望，且没啥读书的聪慧上，花点银子，送宝隽换个地方耍，她既得了名声，又毁了宝隽，那才是她想要做的。
可是，正要把人送去的当口，突然得知，宝隽挑灯晨读的消息，先且不说，宝隽是不是读书的料，关键是他想着读书，想读书就有读出头的那日，这让王氏可怎么受的了！这是周家，她是主母，她想要谁生，就让谁生；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王氏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抱着头痛苦的宝清和宝隽，宝隽的胳膊刚才被瓷器割的出了血，正哇哇大哭着，宝清按着伤口，也哭的稀里哗啦。
二人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哪里还有刚才的平静。王氏看到这两个孩子的举动，叹了口气。
“四季确定看清楚了吗？”
“嗯，说是每日早上都能看到二哥儿在厨房背书！”
王氏咳咳两声，哭声立马戛然而止。
宝妆在外头听到哭声，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进去，可是她不能。
无论宝清和宝隽能不能顺利躲过这劫，她出面，只会让王氏更疑心。
宝妆听到里头的动静，狠狠地掐了自己几下，眼眶子就红了。
“宝隽，你每日可是在看书？”王氏知道自己再逼问，这孩子也不会说，倒时候还落个苛责外孙的罪名。
宝隽哽咽着：“是！”
“你读了些什么书？”王氏拧眉问道，一听宝隽说早起读书，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就……就读三字经了。我爹……爹说，男孩子要认识几个字，将来长大了，才能不受人欺负！”宝隽呜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