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冬天迈进,天黑得就越早,黑沉沉的压在人脑袋上,实在是让人愉悦不起来。
谈戚雅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蔡卓羊怎么还不回来。”
这的确去得也太久了,算下来都有一个半小时了,陈老师就算是真气得不行,这时候也该喝口水缓缓了。
“不行我要去看看。”谈戚雅越想越放心不下,说着便要往外面走,周遇紧跟着她站了起来,正想说一句“我跟你一起去”的时候,蔡卓文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还是那个样子,肥大的校服挂在身上,要往里头充点气估计能变成气球,校服里面是一件蔡母亲手打的毛线衣,还是蔡母早几年身体还可以的时候打的,这个年纪正是男孩子长身体的年纪,毛衣早已短了,堪堪遮住了腹部,好在外面还罩了件校服。
所以他从来不拉开校服拉链。
校裤下是一双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球鞋,他一直低着头看着已经的脚,好久没有剪过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一个人想哭的时候嘴角可以勾起,愤怒的时候可以板起脸,各种各样的情绪可以强行伪装,可唯有那双眼睛伪装不了。
谈戚雅朝他伸出了手,“蔡卓羊,你没事吧……”
周遇和陆又生都看着他,一种难以言明的气氛一点点的在空气中弥漫,要真的去形容的话,那大概是雷雨前的那片宁静。
在谈戚雅手快触碰到蔡卓文的时候,蔡卓文突然抬起了头,他笑了笑,“当然没事啊,陈老师又没把我怎么样。”
谈戚雅看着他,没揭穿。
这世上有两种人在演戏时无人揭穿,一种是演戏到忘我,一种是演得太假,假到快要哭出来,让人不忍心去揭穿。
蔡卓文走到了周遇面前,突然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把周遇吓了一跳,当然面上还是不显。
蔡卓文还弯着腰,好在声音还算清晰:“遇哥,对不起。”
周遇看着蔡卓文后脑勺上的发旋,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奶奶说过,发旋低的人命苦,周遇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谈戚雅和陆又生就看着他俩,好像除了看着他们也不能做什么。
周遇终是叹了口气,他把蔡卓文扶起来,“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周遇这还没说完呢,蔡卓文就急着道:“遇哥你还在怪我么,我,我下次不会了。”
周遇摇摇头,“我原本是气你不争,可现在看来,这事就算放在我身上,我恐怕也做不出更好的选择。”
蔡卓文猛地一愣,蹲在外面的时候他想过周遇的反应,无非就是接受道歉和不接受两种可能,他怎么也没想到周遇会这么说。
周遇在他心里实在是太厉害了……他敬佩周遇,羡慕甚至有点嫉妒他,蔡父还没出意外的时候,蔡卓文也是过过几年好日子的。
他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喜欢看迪加奥特曼,喜欢看飞天小女警,喜欢看海贼王……他是有英雄梦的。
这样说来有些可笑,特别是从一个遇到事只会装羊癫疯的人来说,英雄是绝对不可能是这样子的,真正的英雄心怀正义,高大威猛,而且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
而周遇有着他想象中所有英雄该有的能力,他羡慕他,很羡慕很羡慕。
周遇继续说道:“不止是谈戚雅护不了你一辈子,你也护不了你弟一辈子,他总该要有一些责任感,你得让他明白是你承担起了这个家。”
蔡卓文眼泪就直接掉了下来,把其他三个人吓得一愣,蔡卓文平时虽然怂包了点,但也从来没在他们面前哭过。
周遇是那种一遇上眼泪就手足无措的汉子,两眉一皱,“你别哭啊,我没说你呢。”
蔡卓文边抹眼泪边说:“我知道,我……我没办法,遇哥我好累。”
周遇现在只想一巴掌拍在自个脑门上,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人家一个男孩子都给你说哭了。
周遇两只手犹豫了半天,干脆就把人往怀里一搂,“好了好了,遇哥在这呢,我们都在这呢,有什么事我们给你想办法。”
陆又生和谈戚雅对视一眼,然后围在抱成一团的两个人身边,“别哭了。”
这一句话是陆又生说的,清清冷冷的声音狠狠的又戳了一回蔡卓文的泪点。
他这么烂的人,何德何能有他们这些好朋友,往社会里一放,他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特别是陆又生这样的人,怕是这辈子都没跟几个人说过一句:“别哭了。”
大伙眼见着这位身高也快一米七的男生越哭越凶,大有一种要哭出一条黄河长江来的架势。
亏得周遇这个靠脸吓人的大汉尽量温柔的一下一下拍着蔡卓文的背,早把自己说过的“他是十七岁,不是七岁,不是靠着别人给他心灵鸡汤才能走下去的年纪”这种屁话丢到了脑后。
“出生我们无法选择,这就像买彩票一样,总有一些狗娃子中了五百万,可有些人买个十年二十年的都没中过几十块,当必要条件不能改变时,咱们就改不必要的,谁能保证明天端着个碗乞讨的人明天就不可能暴富呢,生活最有趣也最折磨人的就是有太多的未知数……”
周遇一股脑的倒着自己看过的心灵鸡汤,“鸡蛋由外打破是挫折,是灾难,可由内向外打破那就是成长了,这最关键还是得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