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显然没有蔡卓文他们要去的地方那么远,过了几站便陆陆续续下了车,等他俩可以坐下后,谈戚雅早就没了睡意。
耳朵里就跟塞了两只蜜蜂进去似的,嗡嗡叫个不停,胃里还有些难受,谈同志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晕车了,耳机也不戴了,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她问坐在一旁的蔡卓文:“你爸喜欢吃草莓?”
蔡卓文愣了一下,然后说:“嗯,他喜欢……”
蔡卓文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说着说着便笑了,“就是每次买回来,都舍不得吃,要喂到他嘴边,才会吃一两颗。”
谈戚雅看着蔡卓文因为笑意而柔和起来的脸庞,没有说话。
草莓这东西是贵了点,但也不至于这样。
“我……”蔡卓文略重的抿了一下唇,他几次张嘴,都觉得话语还没组织好,所以又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进去,反复几次,才找到了话题的突破口:“其实我还有个妹妹。”
谈戚雅给他这一句话顿住了,傻愣愣的发出一声:“啊?”
“你没见过,我爸妈生了三个孩子,那个时候计划生育查得严,我家交不出罚款,就把老家的房子给拆了,我爸就带着我们一家出来打工,我妈要带孩子没办法出去上班,我爸一个人都负责一个家的开销,所以过得有些辛苦,就算买点什么,也要分成好几份。”
蔡卓文这是在向谈戚雅解释她的疑惑。
谈戚雅知道他的意思,她更好好奇的是:“那你妹呢?”
蔡卓文笑了一下,虽然那笑看得挺落寞的,“她被我送人了。”
“你?!”谈戚雅有点不敢相信。
“嗯,我。”蔡卓文承认得挺坦然的,“她被送走的时候才八个月大,可是我家都那样了,我妈别说是喂她了,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
谈戚雅大概能想象到那个场景。
蔡卓文:“我送走她的那天,我弟就在跟了一路,他不是舍不得她,就是怕有一天我把他也抛弃,所以他不跟我亲。”
“这是什么破理由!你那时候才几岁啊!”谈戚雅一听到蔡卓文讲他弟弟就来气,“我跟你说,你弟就是个没良心的,就是个白眼狼,你就算对他再好,他也不会念你的好,他这种人就是以自我为中心,凡事都只计较自我的得失。”
蔡卓文不是第一回听谈戚雅骂他弟弟了,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他的弟弟。
其实蔡卓文羡慕过蔡卓鸣,什么都不需要承担,可以把任何人当做发泄对象,人又强势,不会有人欺负他,自私的人才过得好啊……
蔡卓文没跟谁说过这些,因为那些揍他欺负他的人,并不会因为他的可怜而心软,也没有那么多爱心泛滥的人会因为他的故事而资助他的生活。
蔡卓文挺蠢的,读书读不出个所以然,做生意连尝试都不敢,人情世故总是处理不好,到哪都不讨人喜欢。
可以说是非常失败的人生了。
他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挤压自己,时间是挤出来的,钱也是挤出来的,累、苦、困,咬咬牙就过去了。
他不像陆又生,即使低着头也改变不了他强大的本身。
并非人人都是鸵鸟。
更多的是像他这样的蝼蚁。
……
第二趟公交车,从他俩上车就没什么人,而且这一段车程也不算长,半个小时后他们下了车。
蔡卓文把东西都拿到了自己身上,“往这边走。”
老山没有修路,也没有人会特意来除草,所以这里草长得特别放肆。
谈戚雅看着快比她还高的草堆,嘴巴惊讶得成了“O”型,“卧槽,这他妈能上去?”
“能。”蔡卓文回答挺肯定,“你跟在我后面。”
“草莓还是我拿着吧。”谈戚雅看蔡卓文拿了一堆东西,手都腾不出了,于是自己上手帮忙。
蔡卓文也没阻止,两盒草莓本来就没什么重量,主要就是怕撞烂了。
蔡卓文就这么在前带着路,大部分时候是把草拨到一边,然后往前走,小部分时候会把草折断了。
谈戚雅以为他俩会一直走到山顶,却没想到走到一半的时候,会出现一条曲着的路。
路挺抖,而且很窄,只能靠着边走。
“小心点。”蔡卓文让谈戚雅走到前面,自己在后面看着她,怕她出意外。
谈戚雅心里虽然有些怂,但面上不显,直接就这么上去了。
蔡卓文在后面跟着她,偶尔会告诉她脚往哪边踩会好一点,明显的经验十足。
谈戚雅听着却有些心酸,她一想到每次蔡卓文扫完墓,还得摸黑走这样的路,她就觉得不应该。
蔡卓文才十七岁,没理由要承担这么多。
蔡父并未葬在山顶,所以并不用爬那么高。
断断续续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到了目的地。
谈戚雅看了一眼蔡父的墓,看上去有些凄凉,草这么一长,好像能盖住全部。
一个人不管生前如何,死后都是尘归尘,土归土,要没人记得,也就这样了。
谈戚雅把草莓给他,“我就不过去了,你去吧。”
蔡卓文接过草莓,然后点了头。
他一步步走到了蔡父面上,东西还未放下,就先伸手把墓碑上的杂草拨开了,露出了墓碑上的文字。
他看着上面的照片,笑了:“爸,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