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的失眠持续得有些长。
进剧组整整两个月,每日都在修改剧本,随导演心情而改动,好几次我都想将剧本甩在他的脸上,吼一声:“这可是骠骑大将军,怎么可能因为女人而叛国,还是别人的女人。”可看着导演那双充满少女情怀的绿豆眼,我重重地用笔在本子上画了两个叉。
我的失眠症便日益加深。
有个中午,拍摄暂停,大家领了便当在吃饭,我见陈非非独自一人,便拿着便当坐到她身边。她吃饭的速度很慢,一口一口,像小猫一样。
我正想着要如何打开话匣,她忽然道:“章编剧,你可以给苏婉婉加场戏不?就是她与晋王的冲突,我觉得可以多一点,晋王甚至不惜对她动手,这样矛盾才够深刻,够虐。”
见我一脸震惊,她认真地解释:“我可不是有什么私心。我觉得你的剧本写得挺好的,君臣谋略写得入木三分,儿女情长倒是差了一些。你不知道,现在的女孩都喜欢虐,爱得越深,虐得越狠,相信我,没有错。”
我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当下便决定请她吃饭,顺便讨教一下睡得好的偏方。
影视基地外都是一溜烟的星级酒店,要么就是坑死游客的餐馆,陈非非带着我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家藏匿在各大酒店夹缝中的小馆子,其貌不扬,生意却不错,她熟门熟路地往里钻,找到靠近窗边的座位,开始点菜。
林林总总点了好几个菜,最后要了米饭和啤酒,我原想着可能吃不完,却也没开口阻止,到最后却发现,大半的菜,都给陈非非吃了。她看起来瘦,却是能吃得很,我停下筷子许久,她还在清盘,末了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我是比较能吃。”
“没有没有,能吃是福。”
吃完饭,我有些撑,陈非非却是意犹未尽的模样。晚上还有两场戏,我们沿着马路散步回片场,我正想向她讨教酣睡偏方,结果只是等红灯的间隙,我一回头,她便靠着电线杆睡着了。
可真是个猪。
我一路将她拖回片场,她仍是迷迷糊糊,像醉酒一般。神奇的是,当导演一声“卡”原本还睡得正浓的人忽然站了起来,张口就是:“是不是到我的戏了?”左右张望见我只有无语地凝视她,她终于回到现实中,微微羞恼:“吃饱了,是容易犯困。”
她吃好睡好,我忽然觉得自己失眠这件事有些羞耻。
大概是在这之后,我与陈非非的关系逐渐好转。每每见到我,她都会大声与我打招呼,起初叫我“章编剧”后来发展到许多群演一个个来和我套近乎后她便喊我章回,她的声音大而清脆,甫一出声整个片场都听见,我还在躲着导演,这下好了,他一眼便望见角落里的我。
陈非非总是很忙,不是在这个剧组当群演,便是流窜到那个剧组,偶尔深夜我改稿会发一些情感问题向她求助,她多会回复,但往往问到重点,微信就没有了回音。
我知道,她一定又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