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以后。
大上海,某郊县。
青山绿水之间,翠竹掩映之中,有一大片青砖黑瓦、斗脊相连的大宅院,从山上俯视,一眼望不到边。飞檐峭壁,雕梁画栋,处处显示出大户人家的富庶和气派。雄踞在大门口的那一对汉白玉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更给这里增添了几分显赫与威严。门楣上写着两个斗大的楷字:“华府”。
今天,华府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热闹非凡。华致远五十大寿,前来送礼致贺的达官贵人、名流富豪川流不息。王管家在门口招待客人,钱师爷伏在旁边的桌子上登记礼金、礼品。
王管家:“警备司令部黄司令到!”
钱师爷:“黄司令送快枪二十支、子弹三千发!”
一个班的勤务兵抬着枪支、子弹进府。
王管家:“本县胡县长光临!”
钱师爷:“胡县长赠贺仪,大洋两千块!”
王管家:“瑞记绸缎庄孟老板,送各色绸缎八十匹致贺!”
男女宾客相互寒暄、鱼贯而入。
华致远站在客厅门前迎接客人。他精瘦硕长,腰杆笔挺,虽解甲还乡,经商多年,仍然保持着军人的风度,眉宇间却又流露出儒雅的气质。
黄司令:“华会长,恭喜,恭喜呀!”
华致远抱拳:“哟!黄司令!黄司令大驾光临,华某不胜荣幸!”
黄司令:“客气,客气!本司令部的军需、给养,还得仰仗华会长鼎力相助,黄某人我是不敢不来呀!哈哈!”
华致远:“黄司令言重了,言重了!”
胡县长:“老寿星!”
华致远:“胡县长!”
胡县长:“老寿星,多年来造福乡梓,有口皆碑!晚辈代表全县民众,一来致贺,二来致谢呀!”
华致远:“惭愧,惭愧!胡县长,请!”
孟老板:“致远兄!恭喜,恭喜!”
华致远:“孟老弟,幸会,幸会!”
一匹枣红马打头,十几匹黄骠马紧随其后,朝华府疾驰而来,停在华府门前。来人一色的黑衣黑裤、个个头戴礼帽。这是在龙泉山上当土匪的华镇远(第一章中的何团副)的人马。为首的刘三翻身下马。刘三的相貌与死去的华致远的亲弟弟华镇远十分相象(如果拍影视,两个角色,可以由同一个演员扮演),但是华镇远老实,刘三油滑。
王管家与他熟识,迎上前来打招呼:“哟!刘三,刘副官!华府摆酒席,怎么总是少不了你呀?”
刘三:“哈哈!在山上闻到肉香、酒香、女人香,我才赶下山来的!”
王管家与刘三打趣:“你这狗鼻子,很灵啊!”
王管家一挥手,早有华府家丁上来,牵马,卸货。每一匹黄骠马上,都驮着木箱、包裹和成捆的枪支。
家丁问:“刘爷!今天夜晚,您就歇在府里了吧?”
刘三:“不行啊!赶快让马吃饱喝足了!老子们还得连夜上山呢!”
王管家:“刘副官!山上又没有女人勾魂,急着回去干嘛呀?今晚上,咱们哥俩喝它个一醉方休!”
刘三:“咳!王大管家,小弟我没这个福分啊!军务在身,耽误不得呀!”他扬了扬手中的大红礼单,说,“钱师爷,华二爷命小弟务必把礼单面呈大爷!”
钱师爷:“请便!请便!”
客厅门前。
华致远正欲转身进屋,刘三匆匆奔来:“大爷,大爷!华二爷派刘三专程下山来给大爷您拜寿!华二爷说,他要事在身,不便亲自前来,还请大爷多多包涵!”
华致远道:“好说,好说!”
刘三:“华二爷给大爷的五十大寿送上一份薄礼。礼单在此,请大爷您过目。”
华致远匆匆一瞥,说:“太重了,太重了!老二的这份礼,太重了!老夫愧不敢当啊!”
刘三:“重个啥呀?!华二爷时常对我们说,他的命都是大爷您和您弟弟救下的,礼再重,还能重得过命?!叫我说呀,把咱们龙泉山寨的金银财宝全部搬来,都不嫌重。”
华致远笑道:“你小子真是个鬼精灵!嘴巴像抹了蜜糖的!跟我那死去的弟弟,是一样的相貌,两样的个性。”
刘三得意地:“小的有幸长得像大爷您的弟弟,真还沾了不少光呢!华二爷高看我,抬举我,全是为了这个!”
华致远感叹道:“你们华二爷,好比是关公关二爷,讲仁义!他对你……那是爱屋及乌啊!刘三,带领众位弟兄入席饮酒!哎,警备司令部的黄司令在里面,你们不便见面吧?是不是在后厅款待你的弟兄!”
“大可不必!”刘三得意地,“我们两家,现在已经是‘友军’了!”
华致远笑道:“啊!那就好,那就好!难怪外面,有人散布流言,说是‘兵匪一家’,果然如此啊!哈哈哈哈,请请请!里面请!”
华府厅堂。
宽敞的客厅里,筵席丰盛,宾朋满座。正中墙上有一个用银圆排成的寿字。
胡县长端起酒杯,站起身子,说:“各位,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全县军政要人、工商绅士、显贵名流,欢聚一堂,恭贺华致远先生双喜临门!一是荣任本市工商总会的会长,二是今天恰逢五十大寿!我提议,各位举杯,恭祝华老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齐声:“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干杯,干杯!”
华致远致答谢词:“各位前辈贵宾、亲朋好友!请允许我说几句。今天,各位大驾光临,寒舍蓬筚生辉!为华某的寻常生日惊扰了各位,实在是愧不敢当。这里,略备薄酒,聊表谢忱!各位,干!”
众人:“干!干!”
王管家神色慌张地走进客厅,向华致远耳语:“老爷,大小姐她……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