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成戏院里。
台上演员拉腔拉调,三姨太听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文思敬却坐在一旁打瞌睡。三姨太拿手肘撞了文思敬一下,笑道:“台上在唱《蝴蝶杯》,台下唱开《蝴蝶梦》了!”
文思敬被惊醒,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失礼,失礼!”
三姨太伸出兰花指,点点他的额头,说: “你呀,跑到戏园子里来睡觉,这不是花钱买罪受么?!”
文思敬调笑道:“戏,看不看无所谓,只要能看到华太太的风采,就是我最大的满足,怎么能说是受罪呢?!”
三姨太:“一晚上也没见你拿正眼瞧我呀?!老是闭着眼睛!”
文思敬狡辩:“啊,我闭着眼睛在想像,如果华太太上台扮演多情的小姐,一定惟妙惟肖、光彩照人。”
三姨太:“你别说,我以前真的是专业演员,现在还是票友呢!有机会,我给你唱一段?”
文思敬捧场:“文某我一定洗耳恭听。”
掌声响起,演出结束了。三姨太起身道:“走,跟我去兴隆酒楼宵夜去。”
文思敬:“算了吧,时候不早了,华太太,您还要连夜赶回府去……”
三姨太佯装生气地:“文医生,你刚才还说了,按照西方的礼节,拒绝一位女士的邀请,那是很不礼貌的哟!”
兴隆酒楼。
半斗米把马车停在酒楼旁。文思敬搀扶着三姨太下了车,径直朝酒楼走去。
半斗米饥肠辘辘,只能拿出用猪尿脬做的水袋,喝水充饥。猛然,他想起了珍珠的话,“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你替我教训教训她!”他从车上取来一根长长的麻绳,把麻绳的一头拴在猪尿脬的口子上。然后,打起了瞌睡。
三姨太和文思敬一起从酒楼出来。
三姨太用牙签剔着牙齿,说:“上车,先送你!”
文思敬客气道:“算了,别绕道送我了。你快回去吧!半夜三更的,路上小心。”
三姨太:“放心吧!我的车把势,闭着眼睛也能把车赶回去。”
文思敬开玩笑地:“我是说,小心路上遇到鬼!”
三姨太责怪地:“哎哟!你真是荒坟地里说《聊斋》,越说我越怕呀!今天要不是约了你,打死我也不来看戏呀!”
文思敬:“怎么了?”
三姨太:“大小姐死了以后,大宅院里不清静—— 一直在闹鬼哪!”
文思敬赶紧赔礼:“对不起!对不起!我跟您开玩笑的!常言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您把这话记住了,就不怕了!”
夜半三更。车过虎跳崖。
一路上,三姨太神情紧张,心里惴惴不安。她撩开车轿帘,问:“怎么还没到哇?!”
“半斗米”瓮声瓮气地:“还早着呢!刚到虎跳崖。”
三姨太心头一紧:“‘半斗米’,你,你把……把车赶快点。喂喂喂!你怎么把车停下来了?!”
“半斗米”故意地:“我听着车轮子的声音不对,我得下去看看。”,他假意察看车轮,却掏出长麻绳的另一端,系在车轴上。三姨太不停地催促:“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了!”
“半斗米”慢吞吞地爬上车,说:“我得替三太太的安全负责呀!万一车轮出了毛病,车子从虎跳崖上翻了下去,那我可担待不起啊!”
三姨太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别吓唬我,我挺怕死的。”
马车又上路了,麻绳把猪尿脬拖在后面,一直发出“噗噗嗒嗒”的声音。
三姨太问:“‘半斗米’,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半斗米”:“像是有谁在撵着咱们跑……”
三姨太:“别瞎说!这半夜三更的,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半斗米”:“没有人影,有鬼影啊!这里是虎跳崖,郝公子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该不会是,他在撵我们吧?!”
三姨太越听越像,吓得尖声大叫:“啊!有鬼!有鬼呀——”
马车一路狂奔,“噗噗嗒嗒”的声音越来越响。车子停在华府门口时,三姨太吓得快晕过去了。
王管家迎候在门口,见状问:“这……这是怎么了?”
三姨太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路上……有……有鬼……撵……撵我。”
王管家下意识地摸了摸乌黑的眼窝,战战兢兢地说:“这府外的鬼厉害,府内的鬼也凶得很哪!”
“半斗米”暗自好笑。
三姨太偷偷塞了一点碎银子,给“半斗米”,“半斗米”揣进兜里,赶着空马车,走了。
管家王七讨好地对三姨太,告密:“三太太,您可要防着这个‘半斗米’!是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半斗米’向华老爷告密,说你进城,不是看病,是看戏!”
三姨太一听,恨得银牙紧咬,骂道:“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喂不家的白眼狼!我还在老爷那里进言,要把珍珠嫁给他呢!他竟然出卖我?!让他给我等着!我要让他知道老娘的厉害!”
市区街道。
普通民宅。董文伯的一位朋友送他走出大门。
朋友:“对不起!我手头上就只有这五块银元。大帮小助吧!不好意思啊!”
董文伯:“看你说的!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给老兄添麻烦了!不瞒你说,跑了好几天了,你这五块银元哪,还是我借到的第一笔钱呢!谢谢,谢谢啊!”
朋友:“慢走,不送了。”
董文伯兴冲冲地往前走,路过一家珠宝店,珠宝店大门半掩。
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正在争争吵吵、推推攘攘:
“你!出去,出去!在外面等一等!”
“我等不急了!我媳妇就要死了!”
“你媳妇是死是活,我管得着吗?”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瘦子一把拉住董文伯,“先生,先生,请您给评评理。好吗?”
董文伯推辞:“我……我还有事呢!”
瘦子揪住不放:“就耽误您一会儿功夫。”
胖子:“看您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您就替我解解围吧!”
戴上了高帽子,董文伯不好意思再推辞:“你们说吧,简单点。”
“是这么回事!”瘦子说,“他这珠宝店写得清楚明白——‘现金收购珠宝玉器’,我把家传的一颗珍珠拿来,他说啥,也不肯收。”说着,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颗又大又圆又白的珍珠。
董文伯问胖子:“你是珠宝店的……?”
胖子:“伙计。”
董文伯又问:“为什么不收呢?假的?”
胖子:“我验过货了,十足的真货,天然珍珠,成色也好……”
瘦子余怒未消:“那你为什么不收?”
胖子:“我跟他说过几十遍了,营业时间没到,掌柜的没来,没钱给他,让他再等等!”
董文伯对瘦子:“你也不能强人所难嘛!再等等。”
瘦子:“我等不及了!老婆流产,大出血,在医院里等着钱去救命啊!”
董文伯对胖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通融通融嘛!”
胖子:“通融?怎么通融?我手头上又没有钱!如果我有钱,先把他的珍珠买下来!”
瘦子又拉住董文伯:“先生,您有钱吗?要不,我把珍珠卖给您?”
董文伯:“我?我可没有闲钱收藏珠宝。”
瘦子:“不是要您收藏,一会儿掌柜的来了,这珍珠,就能变成现钱了!”
胖子在一旁撺掇:“哎!这个办法好!您替人救个急,解个难,一转手,还能赚上几个。”
董文伯细看珍珠:“这珠子……值多少钱?”
胖子:“我给他作价二十块大洋。”
董文伯退还珍珠:“这个好事我做不了,没这么多钱!”
瘦子:“我等着钱救命,十块钱,十块钱卖了!”
董文伯:“我……我兜里只有五块钱。”
瘦子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仿佛下了极大地决心,说道:“五块钱,我也卖给你!”
董文伯有些心动,说:“小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笔买卖,你可就亏大了!”
瘦子叹了口气,说:“唉!没法子呀!急等着钱救命啊!你说,是钱大,还是我老婆的命大?啊,我在这里,干等着。等到掌柜的来了,我卖了二十块大洋,到医院一看,老婆死了,你说,哪个值?”边说,边把珍珠往董文伯手中塞,接过董文伯迟迟疑疑递过来的的五块银洋,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胖子朝董文伯微笑点头,赞了一声:“您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等我们掌柜的来了,这颗珍珠的价格么……,我保证,二十块钱朝上走!只会高,不会低!您先上周围转一转,我这儿一开门,您这珍珠就能变现钱。”
董文伯的心声:“哎呀!太好了!再让秋云找闺蜜借一点,我们就不用再为学费发愁了!真是‘好心人,天照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