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华府厅堂。
华致远与二位姨太太正在用早餐。珍珠与众丫环伺立一旁。
二姨太:“老爷呀!昨天晚上,差点没把我吓死哪!”
华致远不动声色地:“怎么了?”
二姨太:“院子里闹鬼了!大小姐在水井边上,哭了一晚上,五更天才走哇!”
华致远佯装不知:“无稽之谈!我怎么没有听见?”
三姨太帮腔:“是啊!昨儿晚上,我一觉睡到大天光,什么也没听见。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二姐呀,你该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吧?!那就别怕,别怕啊!”
二姨太极力想拣回面子,瞪了三姨太一眼,说:“我成天吃斋、念佛,从来就不做亏心事,我怕个啥呀?!哼!还不知道谁亏心呢!老三啊,你不是买了今天晚上的戏票吗?”
三姨太:“是啊?!怎么了?”
二姨太:“去不去?”
三姨太:“当然要去呀!”
二姨太:“去?你的马车,可是在半夜里,要经过虎跳崖的哟!”
三姨太:“经过虎跳崖,又怎么了?”
二姨太:“听说,姓郝的那个死鬼,他是从虎跳崖上,跳下去的哟!”
三姨太:“咦!他从哪里跳,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又不是我逼着他跳的!”
二姨太:“好!今天晚上,你真敢去看戏,那我算服你了,相信你没做亏心事!”
华致远:“老二,你不要激老三嘛!叫我说,这戏啊,不看也罢!”
三姨太一向争强好胜,此刻怎肯服输?她把筷子朝桌上重重一拍,说:“今晚看戏,我还非去不可了!要是不去呀,有的人又该嚼牙巴骨,说我干了什么亏心事了!”
“老爷!老爷!老爷喂!”王管家一迭连声地嚷着,闯进了厅堂。只见他头上缠着纱布,一只眼睛青肿。
华致远惊讶地:“你怎么了?!”
王管家哭丧着脸:“昨天晚上……我……我被鬼打了!”
两个姨太太不同的神情:二姨太得意;三姨太害怕。
华府牲口棚里。
“半斗米”正在给马喂草料。珍珠找来:“米大哥!米大哥!”
“半斗米”问:“哎!珍珠,有事?”
珍珠:“三姨太这人太坏了,从我这儿骗走了相片,我还不敢去质问她。”
“半斗米”:“咳!哑巴吃黄连,不吭声,咽了吧!”
珍珠:“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你替我,教训教训她!”
“半斗米”:“我怎么替你,教训她呀?”
珍珠:“今日晚上,你不是要送她,进城去看戏吗?”
“半斗米”:“是啊!”
珍珠:“那你就这样……”
珍珠耳语,说得“半斗米”微笑点头:“行!就这样办!”
美成戏院里。
“半斗米”把马车停在戏院门口。三姨太跨步下了马车,径直朝自己的包厢走去。
包厢里的八仙桌上摆放着瓜子、水果和茶水。
三姨太独自坐在桌子前,悠闲地嗑着瓜子,眼睛却不断朝外面梭巡——她焦急地等待着文思敬。
文思敬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走进包厢,赔礼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三姨太见到文思敬,笑吟吟地起身道:“没事,没事,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文思敬捏住三姨太伸来的手,吻了一下,笑道:“我怎么会不来呢?按照西方的礼节,拒绝一位女士的邀请,那是很不礼貌的!何况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士!”
三姨太娇嗔地:“那么,迟到,算不算不礼貌呢?”
文思敬:“我……我出诊刚回家,放下药箱就往戏院赶,连饭都没吃呢!”
三姨太意外而又感动:“真的?!哎呀!太令我感动了!我去给你叫一份点心……”
文思敬阻拦:“不,不用了!”
三姨太向文思敬丢了个媚眼:“那……看完戏,我请你吃宵夜。”
夜晚。山寨。
华二爷搂着一个妓女,饮酒作乐。
妓女:“华二爷,来,再满饮一杯!”
华二爷:“一杯算个球,要喝咱们俩就喝双杯!”
妓女:“不行,不行!华二爷是英雄海量,我可不敢奉陪了!”
华二爷:“不喝,我就要灌了!”
妓女:“好好好,我喝,我喝。”
华二爷狞笑:“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贱!”
刘三推门走进。
华二爷的手正在妓女的身上乱摸,被刘三撞见,他倒无所谓,妓女有些不高兴。华二爷恼着脸问:“娘的,进门怎么不喊报告?!”
刘三嬉皮笑脸地:“华二爷,咱们早就不是正规军了,还讲那些个馊规矩,干啥呀!”他拿起酒壶自斟自饮。
华二爷恼怒地:“放你娘的猪狗屁!黄司令正在跟你华二爷谈收编的事,这要是一谈成了,咱们不又是正规军了么?没有军纪、军规,那不成了乌合之众?!”
刘三:“是是是。”
妓女:“华二爷呀,这要是收编的事谈成了,您至少得弄个旅长干干吧?!”
华二爷:“小了!没有一个师长的头衔给我,收编的事,提都别提!”
妓女:“哟!华师长,到时候,您要是,想要物色一个师长夫人,可别忘了我哟!”
华二爷:“你?不够格!”
妓女撒娇地:“咦!我怎么不够格了,怎么不够格了?”
华二爷:“别看我华镇远肚子里的墨水不多,还就想找个大学生做老婆,你,够格吗?”
刘三打趣地:“够格,够格!她完全够格!她也是大学生,华二爷,您还不知道吧?”
华二爷一愣,问妓女:“你也是大学生?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大学?什么专业?”
刘三佯装认真地:“风尘大学,卖笑专业。”
妓女这才知道刘三是在奚落她,笑骂道:“你这个三麻子!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华二爷:“刘三!这么晚了,你小子到我这里来,就为了撮吃撮喝、打情骂俏?!”
刘三赶紧说:“哟!光顾说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华二爷,据警察局的内线报告,上海圣约翰大学把郝维嘉失踪的案子,报到警察局去了。这个案子嘛,是立案侦察?还是压下不查?就等您华二爷的一句话!”
华二爷:“这还用问吗?不查!说什么也得让警察局,把这案子,压下来!”
刘三:“可是,警察局的弟兄们说了,不查,咱们兄弟吃什么?用什么?只有查案子,才有人把孝敬送上门。”
华二爷:“……这么说,是要一笔堵口费?”
刘三:“呃,听话听音,锣鼓听声……”
华二爷:“你去大爷府上走一趟,把这事告诉大爷……”
刘三:“对了!万儿八千,在大爷眼里,还不如一根鸟毛!这笔堵口费呀,就赖在大爷身上了!”
华二爷:“混帐!我说过,这笔钱一定叫大爷出吗?!我是让你去对大爷把事情叫明白了,我华二爷花钱替人消灾,也得花在明处!”
刘三赶紧奉承地:“华二爷仗义疏才,真是大方……”
华二爷:“你少给老子灌迷魂汤!我最讨厌人家给我戴高帽子!大方不大方,我得看人打发!大爷他救过我的命啊!……你去吧!”
刘三:“是。那我走了。”他扭头对妓女说,“‘大学生’,你陪华二爷慢慢喝!”
妓女:“你小子别笑话我!有那么一天,我当上了压寨夫人啊。头一个就叫华二爷下令,把你给宰了!”
刘三故作惊惶状跑走:“哎哟!我好怕!我好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