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缘带着翠芜留下的令牌进了皇宫,这日的天色极好,外空中还盘旋着飞鸟,低低的鸣叫着,似乎不知疲倦似的。
乔蓁蓁坐在院中,抬头看着天边的飞鸟,飞来飞去的,从城墙东面飞往城墙西面,然后又从城墙北面飞了回来,那样旺盛而蓬勃的生命力,是这座冷冰冰的皇宫里,难得少有的景象。
她看着那些鸟儿,似乎是艳羡他们可以自由的飞舞,而自己,只能如同废人一般,在这院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孤影一只。
翠芜正端着一碗热茶从小厨房走了过来,她见到小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悲凉,默默将茶盏放到她手边的小桌上,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小姐,你看天上的鸟都看得这般出神,不如改日翠芜去内务府,让他们送几只会说话的鹦鹉来给小姐取乐可好?”
乔蓁蓁垂眸,长如蝶翼的眼睫立刻盖住眼底所有的黯淡,端起翠芜刚刚送上来的茶,看着里面上下起伏的茶叶,淡淡的说道:“左右不过都是供人豢养的宠物而已了,一辈子都只能做一只笼中鸟,在外面与在我宫里又有何区别?终其一生,都不可能飞得出这皇城。”
这番话说的却是有些重了,翠芜的眼底不由得暗了暗,她自然明白乔蓁蓁心底的痛楚,可小姐如今已经是皇后,再不能出去了,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扶着她默默的回到了屋子里,又顺手合上一旁的窗户,翠芜才放缓了声音劝慰道:“小姐,翠芜知道,你不愿意呆在这,不过若是想去外面走一走,散散心,你大可去跟陛下说一声就好,依翠芜看,陛下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之前的事,想必是有误会。”
“不必了!”乔蓁蓁抬起头斩钉截铁的说道,那目光淡泊至极,仿佛一潭幽深不可见底的枯井,她缓缓摸索着茶盏杯壁上的花纹,却是突然转了话头,“早上让你去请庆缘,现下这时辰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他到哪了?”
突然听到乔蓁蓁提起庆缘,翠芜的呼吸骤然一致,就连正准备合上窗的动作,也不由得顿了顿。想起记忆白色的那道白色身影,她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但也有那么一丝悲哀从她的心底缓缓升了起来。
今早匆匆去见他,慌张的跟什么似的,却是连面都不敢见上一面,想来之前的事情,自己确实莽撞了。
见到翠芜的恍然失神,乔蓁蓁心下却是了然,她知道这个丫头一直喜欢着庆缘,可怜她如此一往情深,庆缘的心中却丝毫不起波澜,之前她却曾有意为他俩拉红线,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乔蓁蓁神色微动,就在她准备安慰一下翠芜的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内侍匆忙的脚步声,然后在院子里汇报道:“娘娘,庆缘师傅来了。”
内侍刚刚一开口,就看见翠芜慌乱的打翻了一个花瓶,她抬眼看着乔蓁蓁,眼底有着掩饰不去的慌乱之色,“小姐,我……”
翠芜的声音还未曾落下,院子里响起了庆缘的声音,“贫僧拜见皇后娘娘。”
树下,庆缘一身白色的道袍,风吹起他的衣袍,低垂着眉目,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似是一坛幽深的古镜,泛不起半点波澜。
乔蓁蓁下意识的向着旁边看去,只见得翠芜怔怔的望着院落之中的那道白影,那眼底闪过了许多道复杂的情绪,一直死死地锁定在门外那道白色的身影之上,许久也未曾移开目光。
眼底微暗了暗,然后对着站在门口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的走上前来,引着庆缘向着殿内走来。
翠芜这才匆匆回过神来,动作有些仓促的收起乔蓁蓁刚用过的茶盏,微微福了福身,恭敬道:“小姐,这茶已经凉了,翠芜再去替您换一盏新的来。”
在侧身经过庆缘的时候,她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哪怕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可是却并未曾躲过乔蓁蓁的眼睛,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庆缘身上的时候,却是闪过一道暗色。
庆缘看见翠芜的时候,心中亦是慌乱不堪,但理智还是将他拉回了现实,强迫自己直视前方,未曾分给翠芜一丝一毫的目光。
他一直走到她跟前的方寸地停下,然后微微俯身,神色淡淡,“蓁蓁姐。”
乔蓁蓁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在自己的身旁坐下,然后才缓缓道:“庆缘,许久不见,却觉得你与初见时大不相同,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从前的事?”
庆缘坐在下首,目光始终停留在下三寸的地面上,神色态度看起来都有些冷,“从前的事,庆缘一直铭心。”
看着对方完全没有要在此事上多言下去的态度,乔蓁蓁也不恼,直接转了话题,“庆缘,那你可知道翠芜一直心许与你?”
听到乔蓁蓁这样说,庆缘面上看似神色未改,但其实心里早就乱成线团一般:“蓁蓁姐,庆缘是出家人,一心只想要常伴于佛祖膝盖下,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早就摒除了,还望蓁蓁姐可以早日劝得翠芜姑娘,莫要在庆缘身上做无用功了。”
甚至连思索都没有,就不想掩饰的说出这番话,看来庆缘是从来都没有将翠芜放在心上过。
平心而论,一边是自己的好姐妹,一般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无论哪一边都是自己无法舍弃的,可如今,因为出现个乔芝双,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可真是恼人。
乔蓁蓁的目光停留在庆缘没有任何波动的面上,心里亦是有些不满,为了试探庆缘的内心,她用看起来极为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是吗?那如果仰慕庆缘的这个人是乔芝双呢?不知道那个时候,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出家人的庆缘师傅,是不是还能够如同现在一样心如止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