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一处水榭。
娄箐靠坐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丢着鱼料,她往圆桌上瞥一眼又收回视线。
圆桌上,范笥与裴陆对立而坐。
裴陆低垂着头颅,小心偷瞄着面前这人,如果旁边那个讨厌的家伙不在就更好了。
范笥手指微曲,轻敲着桌面,半响才道:“你当真考虑好要进宫?”
裴陆慌忙点头。
“深宫不适合你。”范笥不死心劝诫。
怎么说也是好几年的交情,深宫不比后宅,她是真的担心裴陆不适应。
裴太傅后宅简单,虽有几房妾侍,却只有嫡系这一脉,嫡系各个深受宠爱,也就不存在什么宅斗,也因此将裴陆养成单纯性子。
入了深宫,白纸也能染成黑。
裴陆睁着一双大眼,可怜巴巴地望向她,“裴陆这一生,只愿侍奉在陛下身前。”
“你再考虑考虑吧。”范笥受不了他这又奶又软的样,歪过头不去看他。
裴陆不愿放弃这个机会,这或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让他分外珍惜。
他干脆起身,跪在她的身侧。
“奴陪伴陛下三载有余,早已将陛下视为…视为妻主,奴想,今后年年岁岁能长伴陛下左右。”
裴陆试探性牵上她的手,见陛下没有拒绝,立马扬起一个乖巧的笑,“陛下~”
范笥有些恍惚,这张脸,这个人,确实是陪她度过太学院三年。
每日午后的小树林,那些往事浮上心头。
娄箐转过头看向他,深色的眼眸闪过寒意,手中的鱼料被她捏的粉碎。
这人当年就惹人厌,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人还是那么的惹人嫌。
感情牌,她的殿下最是心软。
范笥被手中的摇晃拉回思绪,在太学院这么些年,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规矩,以至于这人现在都敢放肆。
“起吧,孤会下旨让你进宫。”
“谢陛下。”了却心事,裴陆的声音都要轻快不少。
娄箐将手中的鱼料全丢进水中,引得一众鱼儿争夺。
她拍拍手道:“陛下,咱们该回宫了。”
“嗯。”范笥站起身,与水榭外候着的裴太傅告别。
临走前,娄箐淡淡瞥了裴陆一眼,面带寒意。
裴陆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能入宫的喜悦上。
回到宫中已然入夜,娄箐将她送回来后就回去自己府上。
按照位分,范笥点了郭侍君。
这次她提前准备了**,郭侍君性情胆大,她怕自己到时候hold不住。
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
次日上朝姗姗来迟,大臣们的脸色开始变换,隐晦提醒她勿忘国事。
范笥自然是打着哈哈混过去。
下朝后她就着手准备圣旨。
封侍君,不日进宫。
要是再晚上十天半个月,她估计裴太傅就该被群臣唾骂了。
当个游手好闲的帝王就是快乐。
日子有条不絮进行着,朝臣们对于自家陛下的迟到已经见怪不怪。
劝也劝过,该说的都说过,她们还能怎样。
还好先帝明智,有摄政王帮辅政事。
现在朝中权势大部分都在摄政王手中,不怀好意的人也开始多起来。
娄箐暗中处理掉一批又一批的人马,还不忘盯着承乾宫,毫不意外的病倒了。
可把范笥紧张的不行,当即就跑到摄政王府探病。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躺在床榻上的娄箐虚弱无比,范笥搭上她的脉搏,甚至发现了一些毒素。
她神色凝重,开了两幅药方。
一副治病,一副解毒。
能坐稳摄政王的位置,仇家一个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这次病发引起毒素发作,她也不会发现娄箐中毒,长此以往,要是坚持不到她退位可怎么办。
娄箐眼皮子沉重,却还是能够感受到来自手腕处的温凉。
本以为是御医,却带着一股让她熟悉的味道。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范笥在王府坐了片刻才回到宫中。
娄箐一倒下,剩下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
她只能亲自动手处理。
没了娄箐在旁边还真是怪不习惯。
范笥开始准时上朝,下朝后就去探望病患。
让众人对摄政王恩宠程度,又上升一个认知度。
几天后,娄箐病好,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她不在时,有没有人对她的殿下无礼。
接到另一份消息后,娄箐扬起一个笑容。
她的殿下没有碰过后宫中人。
就连裴家那小东西也没有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高兴,但她就是开心。
回归朝堂后,娄箐暗中清理掉几个不听话的大臣,没有谁能对她的殿下无礼。
-
天渐冷,十二月中旬,京都开始飘起大雪。
范笥裹着大衣,站在城楼上观雪。
雪白一片,让人不忍心破坏。
明珠想要上前传话,却被摄政王拦住,她只好小声说明来意。
“让他过来,不要惊扰到陛下。”
“是。”
明珠糊里糊涂退下。
明明她才是陛下的贴身内侍,怎么摄政王比她还像大总管。
明珠眉头皱皱,还是尽职传话:“裴侍君,陛下正赏雪呢,您进去时轻声着点。”
“哎,多谢明珠姑姑。”裴陆眉眼弯弯,轻声道谢。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装着糕点的食盒,只身跟着明珠走上高台。
城楼上并无人伺候,只有一个摄政王在身侧。
明珠将人带到后便退下。
退下时,她心中暗暗想着,自己应该去舒贵君宫中当值才对,陛下身边已经不需要她。
明珠轻微叹息,还是在不远处候着。
裴陆提着食盒,安静站在一旁看着陛下的身影,将旁边的摄政王视若无物。
他们相看两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他有陛下撑腰。
娄箐不愿再搭理这人,轻声提醒:“陛下,天冷,小心身子。”
“嗯。”范笥转过身才看见裴陆也在,疑惑问:“何时来的,也不叫孤一声。”
“刚来,看陛下兴致正高,不忍打扰。”裴陆扬起笑脸,献宝似的提起食盒,“陛下,侍身做了些糕点,特地带过来想给陛下尝尝。”
“那便去里面吧。”
三人进了大殿,里面烧着炭火,瞬间将寒意驱散。
裴陆将食盒中的糕点一一拿出摆放好,甚至他还带了瓶酒。
“还要麻烦摄政王,将这酒温一温。”裴陆带着假笑,将酒瓶递过去。
娄箐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接过酒瓶,去温酒。
范笥感叹:“这个场景颇为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