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箐帮她？这貌似是个不错的主意。
范笥点头同意了。
娄箐语气中透着欣喜：“殿下，咱们去小树林学习吧。”
小树林人少，还不会被打扰，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树林，路上娄箐忘了些东西，又折回去拿，范笥便自己先去，反正位置都知道。
大杏树下，范笥没想到有人比她快一步，还是个熟人。
“裴陆？”她疑惑道。
裴陆站起身，眼中闪过惊喜，想到自家姐姐的话，他神色暗淡了些，摆足了规矩，“四殿下。”
范笥点头算是应答。
她看向地上，铺了层坐垫，还放了些糕点，看样子是在赏花。
“赏花呢，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四殿下。”裴陆扭捏道：“若是，若是殿下不嫌弃，不若一起来吃些。”
在太学院，他们两人有机会遇见的地方也就这个小林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见到她，就每天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今日让他碰见了。
范笥摆手，“下次吧，我今日还约了人。”
裴陆面纱下的嘴角抿起，想要开口将人留下却又张不开嘴，只能看着人去了其他地方。
出于某种心理，他悄悄跟了上去。
范笥就在不远处找了块空地，她今天什么装备也没带，只能将就将就。
裴陆将自己藏在一颗树后，他看着殿下席地而坐，有些想出声，地上很脏的，他那里有坐垫。
可是，殿下说约了人，他不能去打扰。
不多时，娄箐带着糕点和一叠废纸走了过来。
“没找到坐垫，四殿下先凑合着用。”她将废纸递了过去，有些疑惑道：“殿下，怎么不去前面宽敞些？”
她们以前都是在前面那棵树下，间距宽阔，偶有花瓣掉落，别有一番情调。
“偶尔换个地方也不错。”范笥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将废纸垫好。
娄箐又将糕点摆了出来，她记得殿下喜欢这几种口味，就多带了些。
“四殿下，咱们开始吧。”娄箐从废纸中翻出一本书籍，这是她后来找葛博士借的书。
她翻开书，询问了最近所上的内容，圈了几个重要部分，缓缓开始讲述。
娄箐很顾及她，讲解速度不快，范笥也能跟上她的思路。
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旁边的糕点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他们的声音不算小，躲在树后的裴陆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裴陆有些低落，在学习上他帮不了殿下。
他暗暗下定决心，晚上去找阿姐请教，总有一天，他也能帮上四殿下。
裴陆说服了自己，转身回到杏树底下，收拾东西回去学习。
娄箐若有所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她来时就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在看她们，现在那道目光消失了。
她收敛了心神，继续讲授。
不管是谁，若是将所看到之事添油加醋乱说，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接连两天，范笥与娄箐约在小树林补习。
娄箐的讲课别有一番体验，有可能考到的地方全给她圈了出来，有时候不讲课，娄箐会在一旁复习自己的书籍，范笥遇到不会的可以直接问她。
就这样小测来临。
忙活了两天，总算将六艺考完，范笥又投入到护肤品研究，不过课她也有认真听，下一次临时抱佛脚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日午后小憩时间，范笥找了棵大树乘凉。
天气开始炎热，课堂里闷的慌，还不如外面透气凉爽。
但是吧，她又遇见了裴陆。
她怎么感觉每次来小树林都会碰到这人，错觉吗？
裴陆来这小树林成了习惯，若是能碰到她那便是意外之喜。
几次相遇让他没有了一开始的别扭不安，他期待能够见到阿笥。
阿笥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女孩子，对他来说，她是特别的存在。
“四殿下。”裴陆戴着面纱起身行礼。
不远处的裴陆，穿着一身太学院统一的白色服饰，腰间系着一根蓝色腰带，一枚碧绿玉佩挂在腰侧，玉佩随着他的起身轻微晃动。
面上的轻纱遮住他的半张脸，只余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露在外面。
明明比她小上一两岁，身高却和她差不多，很难让范笥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好巧啊，又在这里看见你。”
“才不巧。”裴陆小声嘟囔了一句，抓着衣裳有些紧张的说道：“殿下可要过来用些糕点。”
他铺了坐垫，边上还放了不少糕点。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范笥微微摇头：“不用了，午时吃撑了些，现下并不想吃。”
她是来找地方午休的，又不是来继续吃吃吃。
整个小树林，也就裴陆身后那棵树最是粗壮，她礼貌问道：“我想爬上树休息，你介意我在你头上吗？”
裴陆原本有些低沉，闻言，他看看树，缓缓摇头。
他有些担忧道：“四殿下，这里并无工具，爬上去太危险了。”
如果阿笥不介意，他愿意让她睡在自己怀里，裴陆面纱下的脸颊爬上一抹可疑的红。
“没事，爬树而已。”范笥跃跃欲试，老阿姨们玩泥巴那会什么没干过，爬树嘛，简单。
裴陆侧身，让了位置。
范笥往手里哈了两口气，扒拉着树干，慢慢往上爬。
这树得有三个她环抱那么粗，树皮表面崎岖不堪，正好给了她着力点，范笥费了不少力气力才爬上最近的一根树枝。
底下的裴陆看的惊心，一直在下面张开着双手，想要接她。
看她上去，裴陆也松了口气：“四殿下，小心些。”
“我没事，放心吧。”
太学院这些树木有专人负责，这个季节倒没有什么虫蚁，树枝够粗，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范笥靠在树干上，看向下面的裴陆问道：“你要不要上来？”
裴陆看看上面，有些心动，但是他不会爬树。
面纱下的嘴角一瘪，难过道：“四殿下，裴陆不会爬树。”
“那好吧。”范笥看看距离，让一个小孩子爬树确实有点为难，她又道：“我在上面休息会，要是你等会离去记得叫醒我。”
裴陆点头，将那些糕点坐垫调整了位置。
他看看上面的人，坐下吃着自己的糕点。
这样貌似也不错。
眼见午后时间快结束了，裴陆收拾好东西，叫人：“四殿下，快到时间了。”
“四殿下？阿…阿笥。”
范笥被吵醒，动动难受的脖子，往下面看了一眼，“你让让，我这就下去。”
裴陆往旁边侧侧，看着她慢慢抱着树干滑下来，立马紧张的上前想要接她。
“呼~”范笥平安溜了下来，就是手有点痛，看样子她下次得垫些东西才行。
范笥拍拍手，“快到时间了，走吧。”
“嗯。”裴陆提上自己的东西跟在她身后。
没走多远，两人便要分开而行。
裴陆多看了她几眼，带着恋恋不舍道：“四殿下，你日后还会来这边吗？”
“看情况吧。”范笥不确定道。
裴陆有些低落，不过没关系，他会常来，总有能碰见的时候。
两人相互告别，往反方向走去。
自那以后，范笥去小树林总能碰见裴陆，一来二去也习惯了，两人有时会坐下一起吃个糕点，聊聊天。
若是不小心碰上小树林有人，他们会立马带着东西转移阵地，跟做贼似的。
没人知道他们认识，除了娄箐。
有日娄箐闲着无事，便来小树林坐坐，哪想正正好碰上他们。
裴陆见到外人，下意识就挡起袖子遮掩，虽然他还戴着层面纱。
范笥见到是熟人松了口气，还好来人是娄箐。
她询问裴陆的意见，得到肯定后将人邀请过来。
裴陆也放下了遮挡的衣袖，规矩坐好。
“介绍下，丽正苑的娄箐，是咱们太学院最优秀的太学生之一。”范笥为两人相互介绍：“这位，吟秋苑的裴陆。”
裴陆见过她，上次为阿笥指导学业的人。
他暗中捏紧拳头，下次，下次他也可以为阿笥指导学业。
两人相互见礼。
娄箐神色平淡，端坐在另一侧，气氛有些尴尬。
范笥开口缓和：“没想到大家都喜欢午后来这里啊。”
没人应声，范笥感觉更尴尬了，她拿起一旁的糕点缓缓吃起来。
另外两人看向她，并不是他们喜欢来这里，而是这里有个人值得他们来，因而喜欢上这里。
娄箐开口打破沉默：“四殿下，在这个地方总归该小心些。”
范笥明白，她点头转移话题：“来吃些糕点，不用客气。”
“四殿下，奴家的学习也很好，次次都能得第一。”裴陆还惦记着之前的事，他的学业也很好，以后也可以帮助到阿笥。
“是嘛，很厉害哦。”范笥咬了口糕点，夸赞道。
裴陆得到夸赞，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娄箐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哪个裴家的小郎君，这么小就学会魅惑四殿下。
她收敛目光，微微低垂着头，仔细思考着裴陆的身份。
范笥还不知道男子们上课学些什么，兴致勃勃问道：“你们在太学院都学习什么呀？”
裴陆掰着手指头说道：“《男训》、《男诫》……还有琴棋书画、刺绣，要学好多呢。”
范笥懂了，三从四德换了个性别，该学的一样不落。
娄箐捏着糕点边缘，却不急于吃，她缓缓道：“我燕兆虽民风开放，但男子外出皆需佩戴面纱，且七岁不同席。”
这就是在提醒裴陆，他们应当分开而坐。
范笥笑着打圆场：“就当私下朋友相聚，不要过于在乎细节。”
裴陆跟着点头，他都与阿笥同席好几次了，阿笥也没有说他的不是，刚刚阿笥还说他们是朋友。
裴陆有些羞赧。
娄箐松口，却还是带着些许不赞同：“私下无人也就罢了，四殿下日后应当谨慎，莫让那些人抓了把柄。”
四殿下终究是皇女，身边有不少人盯着，一言一行都受到约束，若是让人抓住把柄，朝上那两位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范笥敷衍式点头；“知晓，快吃糕点，等会就该到时间了。”
因着多出一位，三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僵硬，只能靠吃着糕点缓解氛围，偶尔扯两个话题聊着。
到了时间，三人分开。
裴陆有些嫉妒的看着她们二人走同一个方向。
而裴陆不知道，她们二人，没走几步也是分开而行。
在外人眼中，她们之间依旧是不熟。
分开前，范笥问道：“我曾问过你，对未来有何规划。如今一年多过去了，你可有考虑好未来？”
娄箐停住脚步，认真说道：“有。”在娄家立足，帮助四殿下，这就是她想要的。
前者她已经做到了，后者还差点。
范笥欣慰道：“既然你对未来已有思量，便继续努力吧，期待你成为国之栋梁。”
“是。”娄箐朝她行了一礼，“娄箐有今日成就多亏殿下点拨，娄箐愿意日后为殿下效力。”
效力？她可用不着，她还等着这人来篡位呢。
她一直维持着两人疏远的距离，就是以防这种情况出现，她要哪门子效力。
“不用了，做你自己便好。”范笥摆手转身离去，又不忘嘱咐：“太学院每年会向陛下举荐一批优秀太学生，自己努力吧。”
“自己的路该自己决定。”只要放弃给她效力这个念头。
娄箐紧抿着嘴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响才动身回到丽正苑。
只要殿下需要她，她愿意随时为殿下效力。
－
自那之后，范笥去小树林，除了碰见裴陆，还会时不时碰见娄箐。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重要的是，娄箐耳力特别好，若是有些许动静她都能听到，为他们搬离现场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三人小聚会不知不觉持续了两年。
这年，娄箐将从太学院毕业，范笥去找了葛悠，拐弯抹角向她打听这批优秀太学生的名单。
葛悠被她缠的烦了，就透露出名字：“知道你最关注娄箐，她就在里面，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范笥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葛博士说什么呢，学生只是想向这几位学习学习。”
“哦，若真想向她们学习，到了时候，自会有教习放榜，你又何必日日来缠老身。”
“这不是想提前知道嘛…哈哈。”
葛悠眼中带着兴味：“怕是想提前知道某人的消息吧。”
三年来，这位殿下一有机会就跑到她面前推荐娄箐，一有机会就向她打听娄箐情况，偏偏她还每次都应下，真是怪哉。
被拆穿范笥干笑几声：“那什么，葛博士您忙，学生先行告退。”
反正得到了消息，她还是先溜为上。
“站住。”葛悠叫住道：“老身失去一个弟子怪是可惜，瞧着四殿下甚是合眼缘，不如四殿下入老身门下学习可好。”
范笥离去的步伐僵硬住，娄箐那繁重的课外作业她是见过的，她实在不想为自己增加负担。
“葛博士，学生恐辜负您的教导，要不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老身有那个信心将四殿下教好。”葛悠喝着茶水，拍板决定：“就这样决定了，三日后，用过午膳便来老身这里学习吧。”
范笥苦笑应下。
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太学院放榜的同时，被举荐的太学生们正在面见女帝。
女帝考了几道学问，最终选中娄箐和另外两个太学生，三人被留下，进入另一个机构学习，学成后可直接入朝为官。
三人小分队原地解散。
小憩时间，范笥进入小树林，愁眉苦脸。
“四殿下不用伤心，日后还能见到娄箐的。”裴陆一时间也不习惯，但心中却万分高兴。
多余的人总算走了，今后就是他与阿笥两个人的时间。
范笥叹气：“我并不是伤心这个，两日后我要去葛博士那里学习，这代表着我午后时间会被占用。”从此进入补习班，开始魔鬼训练。
“啊。”裴陆也苦着一张脸，好不容易独处的时间就此没有了。
那还不如娄箐也在呢。
两人吃着糕点，食不知味。
另一边，娄箐与另外两位选中的太学生回来拜别恩师。
葛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慨地拍拍她的肩，嘱咐日后小心行事。
娄箐点头，行大礼：“学生谢过老师教诲，日后定当谨记，时时来探望。”
若是没有葛博士将她收入门下，日日教导，在她困难时出手相助，她恐怕还在那群人手中挣扎。
葛悠点头，伸手将她扶起，想起往事不禁感叹：“你也应该谢过四殿下，要不是她多次求我，老身也不会收下你这个弟子。”
娄箐带着些许疑惑看向她。
“瞧老身这记性，四殿下不让我与你说。”葛悠叹息：“也罢，既已开了口子，老身便与你说道说道，只是莫与四殿下说，是老身透露出去的。”
“学生明白。”
葛悠将一开始范笥缠着她的事，慢慢道来，连日常说好话，打探情况也一并说了出来。
娄箐听的认真，最后才勾起一笑，再次谢过师恩。
从葛悠那处出来后，她慢悠悠在这太学院散步，往日一幕幕浮现，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小树林。
现下四周并无人，她走进小树林。
也就是在这里的一场谈话，改变了她的想法，让她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