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芸不想理他,剁完猪草,把猪喂了,又进厨房做晚饭。
刘富贵始终像大爷一样坐在院子里抽着烟,享受着落日余晖带来的温暖。
或许是想着要送刘芸走了,刘富贵这两日难得在家安静,没有出手打老婆骂孩子。
到了第三天,刘芸终究还是熬不过刘富贵的劝说,背着一个帆布包,装了两三件换洗的衣物,跟着他来到火车站。
火车站外的白墙上,写着:团结、奋进、爱岗、敬业。
整洁干净的广场上,立着国旗台,空地上停着在村里难得一见的红旗汽车,广场两边摆着一些摊位,有卖茶叶蛋的,卖烤红薯的,也有卖凉面卖水果的。
赶了那么久的路,刘芸有些饿了,她看了看刘富贵。
刘富贵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看啥看,恁大个女娃,好吃得很,那么好吃,小心嫁不出去。’
刘芸捂着头,一脸乖顺的跟在刘富贵身后。
这时,来了一个穿着一身旧西装,夹着公文包,额角有一道疤的男子,跟刘富贵打了一个照面。
看到他,刘芸心底突然涌起无数恨意。
就是这个男人!
赵军!
是他毁了她一辈子。
刘芸恨不得冲上去打死他,但她知道她不能,现在冲动,会暴露自己。
她只能忍,就连他落在她身上的恶心目光,她也当没发现。
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穿着着碎花衣衫,没什么见识的村姑。
村姑怎么能那么敏锐呢?
刘芸低着头,一声不吭。
然而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仇人面前伪装得再好,心底终归是恨极了,难受极了。
她的心,一片一片揪着疼,仇恨一寸一寸燃烧着她的理智。
仿佛间,她又回到了那间小屋,屋里是女人无助的哭泣,和响亮的巴掌,以及……
啊!
恶心,太恶心了。
刘芸身体再也撑不住,向旁边倒去。
突然,有人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
“同志,你没事吧?”好听温柔的声音像是一道清泉一般,给身处绝处的刘芸带去了一点希望。
是宋飞。
刘芸忍着心里诸般情绪,双手紧紧抓住宋飞的胳膊,语气虚弱的道:“同志,我头晕,能不能扶我去位置上坐下。”
“好。”熟悉的声音,差点让刘芸落泪。
宋飞还是那么温柔,不过他怎么会来车站?上一世她并没有在车站见到宋飞,难不成是这一世她提前来车站的原因,才碰到宋飞?
刘芸在宋飞的搀扶下,坐在候车厅内的长条椅上,宋飞给她倒来一杯水。
“谢谢你,同志。”刘芸颤抖着手接过水杯,小小喝了一口。
在她低头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恶心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她知道那道视线来自于谁。
赵军!
刘芸双手颤抖着将水杯递到嘴边。
突然,一颗糖果递到她面前。
刘芸一愣,循着那只骨节分明又保养得很好看的手看去,入眼一张温润帅气的脸,在他面前,自觉穿着土气长得也不怎么样的刘芸,没来由的心底一缩,低着头不太敢看他。
宋飞语气温和的说:“同志,你可能是低血糖,吃一颗孩糖缓缓吧。”
“嗯,谢谢。”刘芸不忍拂了宋飞的好意,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暖手掌,刘芸只觉心间一烫,飞速拿下那颗糖,放进嘴里,又道了一声谢。
宋飞笑着说:“不客气。”
转身朝小卖部走去。
刘芸盯着他帅气的背影发呆。
突然,一巴掌扇到刘芸脑门上。
刘芸嘶了一声,扭头狠狠看去,又一巴掌拍她背上。
刘富贵骂道:“死丫头,老子不过离开一会儿,去买个票,你都勾搭上野汉子了?小小年纪咋不学好?老子跟你说,你敢不学好,腿给你打断,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
一个能卖女儿的畜生,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刘芸似乎屈服了,低着头闷声不吭。
刘富贵手指戳着她额头,大声嚷嚷道:“老子辛辛苦苦攒钱让你去学手艺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个死丫头能去学门手艺,以后能养活自己,你说你读书,读书不成,不学门手艺,难不成还想一辈子赖上老子不成?”
“说你两句,你他妈的还给老子摆脸色,还想跟着野男人跑。”
“也不看看你长啥样,人家啥样,人家一个堂堂高材生,看得上你这么个丑货?”
刘富贵骂得很难听,那些乘客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围过来劝刘芸。
“丫头啊,你爹说的真对,你可不许不学好。”
“恁大个姑娘了,也该懂事了,你爸养你也不容易。”
“学门手艺多好啊,怎么还跟你爸死倔,赶紧给你爸认个错,我要有这样的爸,也用不着一辈子挑粪。”
“就是啊,能学手艺多好,她还不知足。”
“长得那么妖里妖气,果然心思也不正道。”
刘芸听着周围那些议论奚落声,不由攥紧了拳头,刘富贵好狠,先是败坏她的名声,再造谣她跟野男人跑了,前世她也是真的傻,居然听不出他话里的恶意。
就在周围指点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时。
宋飞去而不复返,走过来呵斥道:“都散了,散了啊,别围着那位女同志,那那女同志有低血糖,受不得刺激,别回头把人气晕了,你们一个个都脱不了干系,都要赔钱!”
赔钱两个字说的掷地有声,周围的人大部分还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哪有余钱陪人。
那些对着刘芸指指点点的人,一哄而散。
宋飞扭开一罐可口可乐,递给刘芸:“同志,你喝点可乐,好受一点。”
“谢谢同志,不过可乐太贵了,我没钱给你。”刘芸紧张的抓着裤腿,结结巴巴回道。
刘富贵一把抓过可乐说:“人家给你就给你,扭扭捏捏像啥样。”
刘芸语气不满的道:“可乐一罐五毛钱呐,都可以买半斤猪肉了,咋能要别人那么贵的东西?”
“他自己要给的,又不失老子问他要的,咋就不能要。”刘富贵没好气的瞪了刘芸一眼,心想着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胆子小得跟只蚂蚁一样,一点都不在如男孩子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