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无视袁笙的面如死灰,步步紧逼:“你可真让人刮目相看,没想到那些说你是‘变态’的谣言,一点……也没说错。不仅没说错,其实他们根本没说到点上,何止是躲在阴暗处偷偷摸摸地窥视别人,喜欢画人脱光了衣服的变态呢?你根本就是个……”
沈珏的话突然被打断,因为刚才还迫于自己的逼近,一步步往后直退的袁笙突然停住脚步,并且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几乎是朝自己扑了过来!
沈珏脸上的讪笑还来不及褪去就被袁笙一把拽进了自己怀里,用力过大,两个少年单薄的胸膛毫无缓冲地碰撞在一起,撞得人龇牙咧嘴地疼。
沈珏手里的素描本“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一时间,被袁笙突如其来的行为震慑住,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而属于袁笙的气息近距离地扑面而来,沈珏发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双细得完全可以单手拗断的手臂,牢牢地禁锢了起来,不仅捆绑住他,还不断地将自己的身体往他身上压……
让他竟然浑身僵硬,发不出一点力气来推开他!
随着袁笙的脸一点点地靠近,身心都已无法反应的沈珏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而放大的瞳孔中只看得见一双布满血丝,绯红一片的眼睛,和一副苍白的唇,带着无尽的绝望压向自己……
袁笙已经记不清自己一动不动地坐了多久,好像从沈珏离开后他就没再动过了吧。
书房里没开空调,从里到外,整个三室居里,冷得彻头彻尾,冷得人麻木不堪。
坐了一整夜,坐得整个人都发了僵,屁股底下的椅子更是让人无法忍受地又麻又痛。
可他现在哪怕连一根手指都已无力抬起,垂下的眼皮顽固地留着一条缝,让视线穿透灰暗的双眸,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书桌前的窗帘半拉开,晨曦薄阳从窗外一点点渗透进来,轻柔地洒在窗柩处的几株绿色植物上,照得一室温阳。
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袁笙的心里却结了层厚厚的冰,冷得吓人,远比那天他蹲在小镇汽车站门口还要冷得彻骨。
那天晚上,当他捂着嘴,咬着牙,忍了一夜没让自己的病发作时他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叫沈珏的这个人还在,不管他在自己身边还是离了十万八千的距离,是朋友是仇人还是陌生人,都不妨碍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也依然是他再艰再难的人生之路中,选择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这么多年,他活得浑浑噩噩,活得没有意思。
既是因为被自己的病折磨,更是因为他深知,不管自己活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在意。
一个人之所以会感到孤单,不是因为身边没有人陪伴,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而是你明明白白地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没人会在乎你,没人会把你放在心里。
你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无关紧要。
可自从他出现之后,一切早就不同了啊!
他是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他不惜和三中的人为敌为他洗刷冤情,他单枪匹马来救自己,流了一地的血曾经刺痛了袁笙的双眼。
他劝自己要珍惜父子之情,又因为他被家人伤透了心耐着性子安慰他,更是怕他独自一人过年会伤心而带他回了自己家……
袁笙喜欢那个远郊的寒冷小镇,喜欢破败老旧的公房,喜欢那个一米五的床和“吱吱呀呀”打不起来的空调,更喜欢那个爱养花的王芸。
在两个人渐渐深入的接触中,袁笙在沈珏毫无保留真心实意的付出中,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暖意。
因为他,才让自己决定亲手打破囚困住自己的玻璃罩。
是,他贪心,他无耻,他渴望得到来自这个人更多的东西。即使他们后来被残酷的命运捉弄,他也依然固执地决定要为了这个人守候!
他心底里始终抱有一丝幻想,他想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再痛再难也总有终结的一天。
他可以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等到他愿意重新接纳自己的那个时刻。
哪怕等上一辈子,他也毫无怨言,这是他们家欠下的债,他该还!
用钱,用时间,用命,他都在所不惜!
可是,为什么……偏偏让他看到了素描本呢?
袁笙一整个晚上都在拷问自己:“你明明知道素描本里画了谁,画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放在让谁都可以触手可得的地方!!!”
其实细想,除了沈珏之外,还有谁会有机会看到呢?
袁笙啊袁笙,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又存的什么侥幸?!
你明明知道一旦他发现你心底里最最阴暗、龌龊、恶心的心思后会有什么后果,你特马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啊!
难道你以为在他看到你所有的素描本里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他还会傻到不知道你心里对他是什么想法吗!
你画他东西,画他看书,画他打球,画他游泳,画他和人高声谈笑意气风发这都没什么。
可你为什么还画他什么都没穿?不仅如此,就算寥寥几笔也能一眼就看懂抚在他身上的手在做什么……
你说你想要和他解释?究竟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用来解释你的卑鄙无耻,你的龌龊恶心!!!
袁笙只要一想起那个少年对自己露出的眼神,陌生、冷酷、厌恶至极,他的心就疼得发狠。
就像是用刀把自己身上的一块肉硬生生地割走,那样的疼法。
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人已经长成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啊!
袁笙从小就明白命运这东西根本不由人控制,他过去一直被命运百般蹂躏,束手无策。
他忍,他耐,他撑,他捱。
他已经身处地狱深渊,不过是想试着抬头仰望而已,可为什么连这么低贱的机会都不给他!
是想看他到底能被折磨到什么程度忍耐到何种地步,弯折到哪种境地吗……
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为什么要让他在别人看不见的绝境里。
一个人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