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到底想要干吗？”
沈珏冷漠的表情和不带一丝温度的问话让袁笙后脊一僵。
他不是没想过两人再次相见时的场景，他设想过的甚至比现在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可想象终究是想象，远不及现实世界中，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来得伤人。
袁笙眼神闪躲，半饷，才嗫嚅道：“我……我……只是……只是放假了回家……”
“是，放假了回家。”沈珏不屑地冷笑一声打断他。
“你们学校还真是另类，别人都在捱期末大考的考试月，而你们学校早在一个月前就放假了！还有，你家住哪儿？是不是就在F大边上？所以可以经常溜进学校参观散步是吧！哦，对了，我倒是挺好奇，你是怎么混进我们学校，又是怎么弄到我们学校图书馆电子门禁卡的呢？花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有钱，什么事做不了呢！其实我挺佩服你，真的，‘特别’地佩服！就算是那些专业的也做不到像你似的，连一步，都不跟丢吧！”
“我……我……”沈珏的连番质问，他话里的阴阳怪气，逼得袁笙哑口无言。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不仅知道，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甚至一直在放任自己的跟踪！
袁笙的表情从惊吓，疑惑，到平静，再到无以言说的灰败。
像是坐着过山车，呼啦一下就过完了一整个挫败灰暗的人生。
就算知道了自己卑鄙无耻地在跟踪他，他也情愿当做他不存在。
他冷眼看着自己这个跟踪变态狂，躲在阴暗里如痴如醉地看着他，每一次他假装没有发现自己时，其实心里是不是恶心得想吐？
要不是刚才他心疼他，才忍不住出现在他面前，他又会不会永远都不拆穿自己呢？
不拆穿，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啊！
他慢慢地低下头，终于克制不住，颤抖着双肩哽咽：“阿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的生活，我曾经试过离开你，离得远远地。可是……我没办法，我做不到……但凡、但凡我能……我能……”
“你能怎么样？”沈珏突然反手握住袁笙的手腕，没用多大的气力就将这个人粗暴地拽到自己眼前。
他忽视手中这副骨瘦嶙峋，几乎是皮包骨头的手腕，更没有细想在高三分离后的一年多时间里，眼前这个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想这些和他毫无关系。
他是死是活，就算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都和自己无关，全是他咎由自取，是父债子偿！
他怨恨不得任何人，更不能把他自身的悲剧根源强压给自己！
他凭什么突然自说自话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还用一副委曲求全，痛苦不堪的表情向自己诉苦讨伐！
四目相对，近到袁笙在他日思夜想之人的漆黑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瘦到快脱形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真是够丑陋。
沈珏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张没什么血色，脸色苍白得像是刚从坟墓堆里爬出来的脸。
他把所有对这个人的厌恶和鄙夷全都表现在自己的行动上，还觉不够，大手一点点用力，好似要把袁笙的手腕给掰折了！
痛得袁笙太阳穴处突突地狂跳，可他紧咬住下唇，轻易不敢露出半点痛苦的表情。
袁笙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往下坠，往下坠，那是个无底的深渊。
可即使万劫不复，他也舍不得就此松开他的手！
沈珏漠视袁笙脸上渐深的痛苦，冷漠地重复：“你能怎么样？”
随后，又泄愤似地一把用力推开了袁笙。
袁笙踉跄几步后退。
沈珏：“你能改变什么？能让我爸复活还是让我妈不用白白受那么多年的苦？你是不是又想说用钱来弥补我？”
“袁笙，你就不能消失得彻底一点吗？你知道你有多恶心吗！”
袁笙嘴唇上仅有的一点血色随着沈珏这句话，终于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无声地站着，忍着心口的痛将视线落在这个他此生，毕生，永生最爱的人身上，血泪流成沙海，一点点将他吞噬。
所有浮于表面的热切全都被硬生生从身上剥离了干净。
袁笙强迫自己将懦弱和不堪一击背在身后，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恶心？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你了。恶心又怎么样？恶心就恶心！
眼角的泪渍早已干涸，也没有什么值得抱怨和委屈！
袁笙踩下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彻骨的痛，可他依然坚定地走向沈珏。
而随着他的不断靠近，他眼中一点一滴开始慢慢消失的光源，让沈珏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这个人，就好像寒夜中自行点亮的火柴，把自己燃尽，只为汲取最后一点也是最致命的温暖，不顾一切，奋不顾生！
袁笙走过去拉起沈珏的手，抬起眼看向他，对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愿意……”，他顿了顿，才又开口，“只要你说个数，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神经病……”
沈珏想要甩脱袁笙的手，不曾想这么瘦弱的一双手竟然会有那么大的气力，指关像是要掐进自己皮肉里，竟然让自己一时间无法挣脱！
“是，我是神经病！阿珏，我承认我有病，我从小就得了病，这病从我出生起就跟着我！我很痛苦，一直都很痛苦！只有你是治疗我唯一的药！”
袁笙强硬地将沈珏的手拉到自己心口，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阿珏，我、爱、你！”
沈珏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叫“袁笙”的人，仿佛他是一个自己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他从没见过这么强势霸道的袁笙，他不仅敢直视自己的眼睛，拽住自己，他竟然敢对自己说出这三个字！
而自己一时间，被这个疯子给震慑住了！
沈珏边摇头边否决，疯了，疯了，全特马疯了！
他终于暴怒地挣脱开袁笙，朝他大吼：“我警告你，滚远一点！”
一甩掉袁笙的手，一脱离他对自己的牵制，沈珏就急忙往后退。
后怕的表情就像袁笙是个会吃人的怪物，好像再呆上一时半刻，他就会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沈珏的再一次离开，袁笙并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任由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因为只有他知道，沈珏的警告，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