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在你手里成长起来，我们也就是给你搭把手而已，换了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没影响，可你不一样，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公司。小珏，你明白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好不容易手脚并用地从山脚下一步步爬到了半山腰，就因为山里云雾缭绕让你看不清前面的路，看不到山峦之巅，所以你现在跟我说你怕了，你想回去？好，回去也行，其实就算你从山腰子上一路滚，底下也有人替你兜着把你稳稳当当地接住。只要你愿意，这辈子你都不用为‘钱’这个字发愁，可是小珏啊，你就真不在乎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吃软饭’？”
“董先生……”
董家盛抬起手不容分说地阻止袁笙的解释和靠近，望着面前好友的眼睛里，掺杂着无法释怀的怜悯及失望。
沈珏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神色如常地反问：“难道我现在就不算‘吃软饭’了吗？”
“算，当然算，”董家盛的脸上浮上丝轻蔑，“可你之前好歹还有把吃了的软饭还给金主的觉悟，现在呢？彻底不想还了是吧？”
董家盛环顾四周，饶有兴致地参观着乍看下装修简约，但用的家电装饰都是上等货的二室居，最后将视线落在房门口袁笙的身上。
袁笙午觉刚醒，身上穿着浅蓝色细格子的睡衣，一头原本就毛茸茸的头发睡得蓬松杂乱，人又高又瘦，倚着门框，黑色的双眸满含担忧地望过来。
董家盛收回视线，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珏，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劝……都劝不回，我也懒得管你和谁在一起。但你想过其他人的感受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珏不禁皱眉，并对董家盛意有所指的话开始警惕起来。
“我说什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怎么和你妈解释！”
闻言，沈珏和袁笙的神情各异。
“就像我刚才说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过上在大城市里有车有房，什么都不缺的生活，你完全不用为了钱去拼命。”董家盛朝袁笙站着的方向再次瞥了一眼，心有不甘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所以你又是开公司，又是累得跟条狗似的，你是为了什么？”
沈珏一愣，而董家盛根本就不打算给他思考的机会，带着看穿一切的审视目光：“别特么跟我说是为了什么‘自我实现’！在你决定和他在一起开始就已经没资格谈理想了！”
沈珏一时被他说笑了，他摇了摇头，很是无奈：“既然你那么了解我，那么请你告诉我，我开公司，赚钱，我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董家盛并没有因为沈珏的嘲讽而生气，他突然冷静下来，不似之前的愤恨不平，咄咄逼人，他开始觉得自己今天来这里根本就是个错误，他怎么可能劝得回这个人呢？
既然如此，那他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揣着这破罐子干吗！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压抑在心里的东西一瞬间被释放了。
“小珏，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喜欢他，你离不开这个人，可你十分清楚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就是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们家。所以你想尽力弥补，你想用钱去换你妈的一个认可，至少在断子绝孙和有钱有势里，好歹你能让她看到和拥有其中之一，而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觉得愧疚，也许……还为了‘不辜负’对你期望很高的……父亲。”
他一针见血：“你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那么想要成功！”
董家盛的总结陈词让袁笙的心骤停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他没听懂他说刚才那些话的意思！
袁笙看向沈珏，后者并没有反驳董家盛这些诡异离谱的话，可他一点点浮上眼底的痛苦和无法宣泄的彷徨却似印证了董家盛的猜测！
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两步，袁笙面朝董家盛的方向。
“董先生，你刚才……说什么？”袁笙的声音嘶哑。
董家盛毫不掩饰对袁笙的厌恶，一直以来他都让自己以冷漠的态度面对他，让他知道自己对于他这种人是“三不理当你死”的态度，他以为只有不把他当回事，他才会明白自己对于沈珏和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不过就是个钱多人傻的蠢货，明知道拿钱买感情是有去无回的买卖还一头扎进去。
对于董家盛来说，袁笙就是个没有自我，没有自尊，根本不值得被人认真对待的人。
可到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过去的认知全特马是自欺欺人！只有他才是不会被人看在眼里的人！
“你开心了吧？终于把这个人骗到了手？看来你才是最后的大赢家啊！”
“我……不明白……”
“不明白？”
“是的，我不明白，董先生，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阿珏他，怎么可能……怎么会……喜欢我？”袁笙觉得董家盛可能被沈珏要退出的事给气疯了，所以才会语无伦次。
他不会信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他怎么可能会信呢？！
也许最近两人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能让自己感受到沈珏对自己并不是什么感情都没有。
可……喜欢？是他从过去到现在，哪怕是未来都不敢奢望的事！
“你别问我，喜不喜欢你是他的事，你该问的人是他！”董家盛说完就转头大步朝门口走去。
“哦，忘了说了，”他开了门后，手搭在门把手上，没回头，冷冷地说道，“什么时候正式宣布在一起，千万别忘了……一定不要告诉我，我一个字都不想知道！”
董家盛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客厅里的两个男人，像是两尊雕塑，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任凭明晃晃的日光消散，傍晚的霞光将两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厨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电子警示声，是刚才沈珏插上的电饭煲完成煮饭后转为保温的提示声，这一声打破了无边静谧的声音，让人从虚幻中再次回归人间烟火。
袁笙终于像是鼓起了勇气，颤抖着的薄唇轻启：“阿珏，你、你放心，我……我不会……信他的话。”
沈珏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沙发靠背处，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袁笙视力一向不好，客厅里又没开灯，一点点微弱的亮光下，他看不出那双深深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潜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于是他再次开口：“阿珏，我知道、知道你怎么……想……”
“你知道我怎么想？”声音里凉意重重，“在你看来，我只是利用你，利用你的钱？”
袁笙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他的默认，让沈珏沉下脸。
他从背光中，一步步走向袁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