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竞跟着成琪进去,一进门,忽地!扑棱棱一只白鹤从自己头顶飞过,韩竞看见,那只成琪肩上的猴儿扯着白鹤的双腿,一起上了天,韩竞望着它们,甚为震惊。
成琪下了马,韩竞亦跟着下了马,往大殿里走,一路十来丈,这十来丈内却也非同小可,只中间石子路宽阔无人,石子路外则数人练武、运气、耍枪使棒,但都为男子,身着黑衣黑裤,白袜黑鞋,有的还光着着上身,练功练得浑身大汗淋漓,随手抹了一把,继续运作。
韩竞看见,不禁摇头,叹他们急于求成。
韩竞尾随成琪身后,到了大殿,一进大殿,却见殿内竟站了许多的人,近半数都是睚眦的奴才,韩竞站在门口,不愿往里走,成琪则过去,跟他父亲示意一下,随后即朝着一花甲老道拜道“师父,徒儿代顺拜见师父!”
那花甲老道即是成琪曾提过的正阳真人,看他颜色蜡黄,头发黑白相参,形容枯槁,举止却十分硬朗,扶起成琪笑道“好。”
只一字便了,这点韩竞看在眼里,倒有几分庆幸——此人与他颇有些相似。
成琪道“代顺这次给你带了个徒弟,”成琪转身跟韩竞叫道“你过来!”
韩竞见他越趁着人多,越是欺辱自己,心里老大愤恨,只是一直压抑,不肯开口,只得过去。
成琪道“你还不拜师?”
正阳看韩竞,鹤发童颜,便道“你曾修炼过?”
韩竞“曾自行修炼过,只练得不老之术。”
正阳捋捋胡须,道“不错,小小年纪就有修炼之心,来日方长,不急。”
成琪道“师父,他道号什么?是我的第几个师弟?”
正阳寻思,道“该是个代字辈的,叫代仁吧,是我门下弟子第二十九。”
成琪斜眼看着韩竞,一脸阴笑。
正阳道“代礼,代顺,带你们的师弟代仁去吧。”
成琪与代礼和韩竞一同去了后院,给韩竞寻了住处,领了道服。
成琪跟代礼道“四师弟,以后你可以好好照顾这位新来的代仁师弟呀。”成琪说那‘好好’照顾时,眼神使劲一挑,代礼自然会意其中的意思,代礼道“会的,三师哥,您保管放心,您走后,我一定‘好好’照顾这个新来的代仁小师弟。”
成琪出去后,代礼亦跟着出去,韩竞从窗口瞧见,成琪给了代礼些银两,笑颜了几句,便出去了。
成琪回了大殿,与睚眦交代好韩竞的事后,睚眦又给正阳一些香火钱,坐了不久,便也离去。
代礼出去送了睚眦、成琪父子,回来后,慢悠悠地便走回了韩竞的屋子。
韩竞一看他回来,为日后好好相处,便起身恭敬道“四师哥。”
代礼只“嗯”了一声,便倒了在床,权不理韩竞。
韩竞道“师哥,这是我的屋子还是你的屋子?”
代礼只自顾自地倒在床上,头也不抬、眼也不睁,而且老大不耐烦地道“我们的呀。”
韩竞“但是这里只有一个床位……”
代礼嗓门忽地提高“这个床位当然是我的了!”
韩竞见他态度蛮横,心里颇有些气,但奈何他是师兄,也只得忍了,韩竞道“那我住哪里呢?”
代礼手望地上一指“地上那么大的地方,你瞎啦?别跟我说你不够睡?”
韩竞气道“你……!”
代礼起身,眼睛一瞪,喝道“我怎么样?你一个新来的就是要睡地上!这是规矩你懂不懂?”
韩竞心里老大闷火,气道“我去告诉师父信不信?”
代礼一脸泼皮无赖相“那你就去告诉好啦,新来的就是要睡地上的,这是规矩,你连这规矩都不懂还敢上告,你不怕被人笑话?师父来了又怎样?把你安排到另一个屋子去住,就算那个屋子里有一百个床位,屋子里只有一个人你还是要睡地上,因为这是规矩!”
韩竞“你们无厄教欺人太甚!这算什么规矩!”
代礼“哎哟哎哟……还真硬气,那你有胆子就判教啊白毛,无厄教就是有这样的规矩你能怎样?受着吧!”代礼言罢继续倒在那床上,不理韩竞。
韩竞则直接摔门而出,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屋里代礼嚷道“有能耐你就永远别进屋,死在外面!”
夜已深,韩竞抱着双臂坐在凉阶上,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发脾气。
西牛贺洲的夜极沉,似包容天地,一旦日暮落下便赶着人人速速入眠,韩竞坐在凉阶,也成了当中的一个。
入了眠,却也入了梦。
韩竞他走在一条林荫道上,两旁杨树随风婆娑,抖叶声让人闻之神清气爽;这道上竟无一人,独有韩竞在那道上瞻前顾后的走着,他也不时左顾右盼,不知到底在怀疑什么。
不知韩竞从何时起竟变得如此多疑了。
“哥哥!哥哥!……”这声音极其熟悉,韩竞到处看,却始终不见人影。
“你在哪儿?”韩竞知是兰苑玉叫他。
“哥哥我好想你,你能来看我么?”兰苑玉的声音始终不绝于耳,却也始终不见其人。
韩竞急道“我出不去了,我被困在这里了。”
兰苑玉的声音却也似含着股委屈“哥哥……哥哥……”
韩竞到处追着声音跑,却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梦惊醒!却是代礼踢了他一脚。
翻过梦里那张美人脸,随即而来的却是这样油腻腻的猪头似的脸:厚唇、酒糟鼻、小眼睛,看得韩竞反胃。
代礼看韩竞无视自己,即道“我知道自己没你生得漂亮,但一个男人生得那么漂亮干什么?出去勾引女人?小白脸。”
韩竞依旧不言不语,见他已然出了门,打算回屋自己好好补上一觉。站起身要回屋时,却被代礼伸臂拦住,韩竞没好气“床位是你的,屋子可是两个人的,我回屋你可拦不得我。”
代礼嬉皮笑脸道“我又没说不让你回屋,只是我们教内有规矩,每人一早起来必须去山里收集晨露,回来饮下,以吸收山内之灵韵。”
韩竞诧异“为何吸收山野灵韵要喝晨露?”
代礼“真是蠢驴!山内所有的灵气都聚积早上和傍晚,傍晚无从收集,只能早上收集,而晨露便是所有植物吸收了昨夜的灵气与今早刚刚释放的灵气的结晶,饮了晨露就等于在山里呆了一天,懂了没有?”
韩竞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曾为修行百年呆在白芙山,可白芙山真正的吐灵时间只在早、晚而已,自己这多年来的修行竟有大半是胡来的,如今想来,着实可笑。
代礼拿了两个竹筒,都递给了韩竞,道“这是你今早的工作。”
韩竞接过,知当中有一个是代礼的,即问道“那你呢?”
代礼似理直气壮“我当然是督促你了,万一你偷懒或是哪里不懂我就教你。走吧。”
代礼带着韩竞出了大门,便往山下树林里走,因是清早,树林里晨露极多,韩竞与代礼走了不远便已是满身湿透,代礼看了看韩竞的两个竹筒——一个小半、一个一半,代礼即扯起嗓子喝道“蠢驴!这么半天了还没有集满晨露!再过一会儿早饭都没了,我要是被你连累得挨饿,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竞气道“我有两个竹筒当然集得慢,我若是一个竹筒也快满了!”
代礼“你还敢还嘴!”代礼伸手将两个竹筒通通打翻,喝道“捡起来再集!”
韩竞见代礼如此无礼,无意之间却也与代礼吼了起来“太阳已经上来了,怎么可能再集满!”
代礼“我才不管,反正你是新来的,第一件事就办不周到的话看师父日后怎么看你,我只说是被你拖累的,权不干我事。”
韩竞“你……!”
代礼“怎么!发脾气?打我呀,老子好久没动手了手好痒啊!”
韩竞心里正好憋着怒火,听见代礼叫嚣,想也不想挥拳便过去,代礼原地不动,左臂横放,右臂放在左臂上,喝一声“移行换影!”只见代礼本离韩竞咫尺,忽地却变到数丈以外,韩竞拾起地上的一个竹筒朝着代礼丢过去,代礼伸手却接住了,随即便丢在了韩竞脸上,将韩竞脸上登时便打出了块紫来,韩竞见四周无人,转身便打算逃走,代礼见势头不对,右手空画了个圆,随即点住了韩竞的影子,道了声“定!”韩竞果然就在了哪里,跑不了了。
代礼过去,笑道“跑呀蠢驴!都说你是蠢驴你还非要表示给我看,真是可笑。”
代礼抬头看着天上太阳,便道“我现在放了你,你还跑不跑?若还跑我还定你,然后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别看这里是佛祖境内,但飞禽走兽也是不少,吃人的多着呢……你若不跑的话,乖乖听我的话,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然后回教内去,兴许还能赶得上早饭。”
代礼见韩竞身上无一处动得,便道“你若不跑了就往下看,若还跑就忘右看。”
韩竞往下看了几眼。
代礼伸出右掌,牟足了劲往韩竞额头上一拍,韩竞登时便可动了,随即却倒栽在了地上,地上湿土厚重,粘了韩竞一身。
代礼即讽刺道“真是不晓事,那么大个人站都站不稳。赶紧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