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筹看到顾知言坐在拍摄的场地,提醒道:“你现在不用守着,凌晨3点才轮你的班儿,另外,你之前跟的是屠总编,现在屠总编不在,你需要跟Catherine。”
顾知言没有离开,他才刚刚跟词小画和好,重新拥有女朋友,怎么能放着女朋友不管?
“我睡不着。”他拒绝了。
统筹道:“睡不着也应该回到帐篷里躺着,养精蓄锐嘛,不然下半夜哪来的精神?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必须严格按照轮班来,不然的话,大家不都乱套了吗?配合一下,都是工作嘛。”
词小画压低声音在顾知言耳边劝道:“你这样不听话,让别人很难做啊。”
跟川江影视的统筹比起来,七星传媒的统筹简直就是天使,说话有理有据,态度随和,从不故意刁难,想不配合都难。
顾知言小声回她:“可我想陪你一会儿。”
词小画生怕他的话被被人听到,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围人的反应,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端才松了一口气,劝道:“工作就是需要配合的,谁都不配合,不就乱成一锅粥了?”
一本正经地讲道理对顾知言一点儿作用也没有,词小画无奈了,嘴一嘟,不乐意地:“一点都不听话,还怎么工作,怎么做同事?”
看她嘟嘴的样子,顾知言恨不得俯身亲上去——如果周围没人的话。
“行,我配合。”顾知言妥协在了她的温香软玉的撒娇声里。
顾知言走后,统筹冲词小画神秘眨眼,感激地说了句:“对付他,还是小画老师有办法。”
“啊……这……”全被听见了?难为死人了。词小画的脸红透了。
词小画忙碌地记录摄像老师们关于星空的描述,也忙碌地在各个摄像机前观测。相比起当初刚接触《星空秘语》这个片子时的对天文学一窍不通的样子,此时的词小画已经算是入门了,很清楚样的天体观测需要用到什么样的设备,也很清楚观测到的天体是什么称谓。
虽然只是入门,但有摄像老师的讲解,也算是能下笔写脚本了。
当然,到这个程度,还只是能下笔而已。
词小画正在观测天体,正失神,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斥责:“谁让你碰我东西的?”
词小画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侧,发现来了个戴着鸭舌帽,裹着黑色大外衣的男人,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凶巴巴的目光落在词小画身上。
“我?”词小画以为自己会错了意。
“不是说你是谁?我的东西是谁都能碰的吗?到底懂不懂事?走开!”
莫名其妙一通呵斥,气得词小画脸都红了。
词小画抬眼迎着眼前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男人的目光,说道:“我被安排作《星空秘语》的主笔,需要配合各位老师的工作,也需要亲眼观测天体的相关信息。现在是晚上11点25,按照公司的工作安排,我确实需要来这里。”
男人不收凶光,“我的东西,说不许碰就不许碰,要是碰坏了,你负责?”
词小画回道:“这台机器是您的,但它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是在为七星传媒服务,我有权利对它进行合理地使用。”
听到争执,之前还热情跟词小画谈论的摄影师们全都不作声了。从他们的眼神里,词小画看得出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个好惹的主,说不定在团队里有很高的地位。
但是!
她只是按照正常流程工作,又没做错什么,怕什么?
统筹听到争执,走了过来,没有劝架,只是单方面地在词小画的耳边说:“他是我们公司花重金从意大利请回来的大摄影师李先生,是我安排不周到,没有把李先生的机器单独摆放在一边,让你给碰上了。我的错我的错,这事赖我,你先去休息,我来跟他解释。”
词小画声音平和却语气坚定地回应统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合理的事情需要解释?”
在统筹和词小画说话时,那位李先生突然暴喝了一声:“滚!听不懂啊!”
这一声呵斥,在安静的夜里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那些原本睡着的人,也慌张地醒来,透过帐篷的链条缝探看这端的情况。
词小画的骨子里确实有“息事宁人”的习惯,遇到争执,只要不是太过分,都会奉行“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这位李先生如此蛮不讲理,还强势逼人,词小画不愿让步。
词小画并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被吓哭,只是冷静地看着李先生:“李先生,我想问问,七星传媒请你来是做什么的?观星星赏月亮开party的吗?应该不是吧?是来工作的吧?既然是来工作的,就得配合其他同事以更好地完成工作任务。刚才我已经向您解释过了,我是这部片子的主笔编剧,需要掌握第一手的天文资料,需要借用你们的机器进行观测。”
“不仅要用到你们的机器,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李先生配合讲解专业的天文学知识,好让我能写出专业的脚本来。”
“你叫我滚,我要是滚了,工作就算搁置了。”
李先生气得不轻,“你几岁?一个小透明,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词小画来气了,“那我想问问李先生几岁?李先生是眼睛不好吗?怎么会觉得我是个透明人呢?我和大家不都一样吗?有血有肉。”
李先生嘴角夸张地一扯,冷冰冰地低骂了一句:“没礼貌的东西。”
词小画怒了,“李先生,你是在骂人在进行人身攻击吗?”
“是又怎么样?你影响我工作了,影响到其他人的情绪了,不该骂你吗?”李先生愤怒地坐在椅子上,拿起一侧的水杯,和一侧的其他摄影师面面相觑,故意夸张地讽刺地笑着,那神情好像在说:你看,这种小女孩,听不出个好赖,还不知道走开。
词小画依旧冷静,是那种浑身都腾着杀气,但眼神特别冷静的表情,她道:“我做的是分内的事,是七星传媒允许我做的事,如果李先生觉得有问题,可以在工作结束后找七星传媒的法务部就你的合同进行谈判。但是,在工作期间,我希望你能好好读读合同,并按照合同办事。”
“我还得提醒李先生一句,接下来,我依旧会在合适的时候使用你的设备进行观测,如果有问题,我也会向你问!李先生如果要拒绝的话,就请带上你的律师。”
李先生抬起头,一脸的莫名其妙:“律师?”
词小画道:“我也会在明天七星传媒法务部的工作时间联系律师,好方便与李先生的律师进行碰面和洽谈。”
李先生听完词小画这一句安静了下来,大概是觉得尴尬,抓了个摄影师来故意找茬开骂,一会儿说设备调高了,一会儿说机器的零件没做保养。
看着如此戏多的李先生,词小画实在无奈。能被七星传媒花高价请来的,必定是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的,怎么做人这么糟糕?
词小画无意间回头,看到顾知言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这种感觉真好,永远不用担心自己孤军奋战,无依无靠。
也许,她之前说的那句“到此为止”真的是世上最没用的话吧。
统筹小声把词小画叫到了一边。
其实词小画挺紧张的,尤其在离开了片场的环境,不需要故作镇定后,那种紧张感就透露出来了。统筹比词小画更紧张,早吓坏了,连说话也不利索了。
统筹担忧道:“刚才的事确实赖我,那可是公司高价请来的重量级人物,得罪了他,我们所有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词小画不想再听这些了,“我就不明白了,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被他呵斥?凭什么听他骂人?”
统筹:“没办法啊,天才的脾气就是这样。”
“打住!”词小画道,“脾气古怪的我见过,但他这种情况叫目中无人,素质低下,换句话说,只是拥有专业技能的流氓。”
统筹像浑身都没了力气似的,蹲在地上,“没办法啊,做影视这个行业,本来就是各种学历、各种经历、各种想法的人凑在一起。”
也对,影视这个行业,有博士也有大字不认识两个的人,有彬彬有礼、到哪儿都和气的人,也有蛮不讲理,以咖位给脸色的人,讲道理的不讲道理的全在一起做事。
词小画看着焉哒哒的统筹,道:“他不配合我们的话,是他的工作不到位,是他的错,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要做的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到时候谁也说不着我们。另外,我明天确实需要你联系一下法务部那边,或者我自己联系也行。”
统筹可怜巴巴地望着词小画:“这样真的行得通吗?就怕到时候公司让我们打包走人。在这种情况下,该保谁放弃谁,他们还是很清楚的吧?”
词小画道:“如果七星传媒的法务部不能按照合同办事,高层不能按照常理来做事,那它确实不值得我效力。到时候不用他们赶,我自己就会走。”
顾知言走了过来,问她:“那你的理想呢?”
她想做一部拥有自己署名的片子登上卫视,《星空秘语》是她唯一的机会。
词小画道:“梦想那么圣洁,怎么容许随意玷污?如果非要我掉进污浊的泥土里,变成同样污浊的东西才能实现我的理想的话,那这样的理想不要也罢。”
顾知言压低声音调侃了句:“我家的女朋友这么硬气的吗?”
词小画不大乐意地瞪了顾知言一眼:“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想不硬气也难。”
顾知言问:“那你还要去面对那个恶魔吗?那位李先生的机器是产自美国的米德LX600大口径望远镜,观测理想。而且那台机器占据的位置最佳,你可以最大程度地感受到此时的星空究竟是什么样的。”
“当然,你用别的机器也能看到差不多的场景。”
词小画道:“有些东西,表面上看差不多,实际上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顾知言笑笑,“你的意思是要去硬碰硬了?”
他捏了捏拳头,大有要跟去做保镖打架的架势。
词小画按住他的拳头,说道:“工作又不是打架?你干嘛?我做我该做的,他能拿我怎么着?”
下一刻,她画风就变了,“不过呢,强取不如巧取,可以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顾知言不懂她在想什么,觉得她歪着脑袋,望着天际星辰发呆的样子像个考试做不出附加题的小学生。
词小画瘪了瘪嘴:“我还指望你给我出出主意呢。”
“一有男朋友就偷懒,可不好。”顾知言最喜欢做的事应该就是调侃她了吧。
词小画突然灵光一闪,“要是能让他睡着,我就可以用那台机器了。不过,怎么做才能让他睡着呢?我看他那双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指不定在片场坐个三天三夜也不想睡觉。”
顾知言道:“想让他睡觉还不容易?”
“容易?”词小画听得吃惊,“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容易法。”
顾知言指着旁边一株半人高的灌木,摘下一根枝条递给词小画:“这种植物叫催眠树,你拿着它在那人面前晃一晃,他就睡着了。”
词小画听得一愣一愣地:“我从这儿过了无数趟了,怎么不知道它有这功能。”
“试试就知道了。”顾知言催促词小画。
词小画只好硬着头皮走向李先生。
那李先生看到词小画朝他走过来,低声骂了一句:“晦气。”
骂声刚落,远处传来巨大的炸响声,李先生揉了揉耳朵:“最近没休息好,中耳炎又犯了,嗡嗡嗡的,烦死了。”
旁边的摄影师显然不敢跟他这样的行业大牛反着来,只能假装没听见,各个都在心里为词小画捏了一把汗,只怕这怪人又要找茬了。同时也为自己捏了把汗,就怕这大牛被词小画这小丫头气着,他弄不过词小画,反过来拿他们这些摄影出气。
谁知,词小画还没到,李先生居然就睡着了,还打起了鼾声。怎么的?那个小丫头把他气睡着了?
词小画走近一看,李先生居然真的睡得跟死猪一样,鼾声如雷啊。
她朝顾知言举了个“OK”的手势,高兴得像个孩子,顾知言抿嘴一笑,哪是那树枝有什么作用,是他借用了天上最亮的一颗星的能量催眠了李先生。
有盯着天文望远镜不放的老师突然惊叫起来:“快快快!拍!就是现在,武仙座最清楚!”
词小画凑到李先生的机器前观测,果然,一幅绝美的景象出现在了镜头里。
词小画满脸惊喜的样子成了顾知言眼里的惊喜,好像,他只需要这样看着她,就能到地老天荒。
突然,寂静的夜色下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吓得词小画浑身一激灵,顾知言下意识地抱住了她。
工作突然被影响,好几个摄影师都发出了不高兴的啧啧声,但紧接着尖叫声又响了起来,像有猛兽冲进帐篷区一样。
有人大喊起来:“有水啊!有水!”
有脾气暴的摄影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帐篷进水了就想想办法处理,干嘛影响所有人?”
顾知言觉得不对劲,眼睛一眨,开启了特殊的探测模式。视线里,一股不小的水流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钻出,把很多人的帐篷都弄湿了。
无缘无故的,哪来这么多水?
追溯源头一看,一股洪水翻滚而下!
“快跑!朝我们所在的方向跑!”顾知言突然大喝一声。
在每次出行前,七星传媒都有对大家做过详细的野外求生教学,帐篷里的人动作麻利地逃出来,朝着顾知言等人所在的高低跑去。
人刚撤离,洪水滚下,一顶顶帐篷就被洪水给冲走了。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吓傻了。摄影师们最快回过神来,赶紧收起宝贝的机器,准备撤离。
词小画问顾知言:“发生什么事了?”
顾知言道:“距离这里两千米远的地方有个堤坝,堤坝应该是坏了。你快撤,别的什么都不要管,严格按照求生教学的规范来做。”
这种大是大非的事,词小画不敢含糊,在统筹的安排下,随着大部队撤离。当她回头再看顾知言时,已经没有看到顾知言的身影了。
他去哪儿了?
顾知言消失在了黑暗里,来到那仍然睡成死猪一样的李先生身边,打了个响指,李先生就醒了。一醒就发现自己一双鞋被水湿透了,冷得他一哆嗦,骂骂咧咧了两句。回头一看其他人都在撤离,这才意识到出大事了,连滚带爬地去追其他人了。
李先生发现有个黑影背离人群走了,难道是眼花了?碰上危险,不逃生,反而找死?
结果,再一细看,又什么都没看到了,大概是眼花了吧。
其实李先生没有眼花,他看到的是顾知言。
顾知言去找堤坝了。
从洪水的势头来看,堤坝是一点一点崩坏的,如果不加以干涉,全部崩坏,词小画他们没一个能逃出生天!
当顾知言来到堤坝面前时,果然看见堤坝裂出了巨大的口子,关水阀门所在的那一片区域更是坏得一塌糊涂,下一刻就被水给冲得零件儿不见了。
远处,仍有炸雷声响起。顾知言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有人在往堤坝里丢自制的雷管,破坏性特别大,雷管爆炸之处,石头崩坏,局势滔天,堤坝崩裂!
深更半夜的,这是在炸鱼?是当堤坝里有杀鱼吗?
顾知言伸出手掌,一道寒光落在炸鱼人面前的自制雷管上,雷管全坏了,一个也炸不响了。紧接着,顾知言引苍穹星辰之力,让堤坝加固,又让冲散的零件归位。
一番折腾,堤坝总算了大半,剩下的部分实在因为石头太零散,材料被冲没了样,无法复原。
顾知言本来打算好好给炸鱼的人上一课,但看到堤坝管理人已经带着人找上他们,并把他们控制了,就没过去,而是下山去找词小画了。
当顾知言来到大巴车上时,发现——词小画没在!问其他人,没一个清楚。
统筹急得哭了起来,“刚才的场面太急了,没有办法注意到每一个人。”
唐渊安慰统筹,“你先别哭,我带人回去找。”
统筹哪敢让公司负责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哭着请缨:“我去吧,万一等会儿又发大水,就麻烦了。”
Catherine提议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发大水,我们折回去找太危险了,我建议报警,让专业人员进行搜救。”
其实,Catherine说的没有错,一群人毫无目的地搜寻很有可能一无所获。要知道,他们刚才经过的地方是荒山,逃走的时候多少有点慌不择路的劲儿。
蒋磊跳下了车,跟顾知言道:“要是等搜救的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现在就折回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