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言当然不会被动地等搜救队,他叮嘱蒋磊留守原地:“我回去找她就行,你们先撤,以免后续出现更麻烦的事。”
蒋磊不肯,非要跟着顾知言一起去,在他看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关照。谁能预料去找词小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呢?顾知言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蒋磊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他一个人回去。蒋磊拉着顾知言不松手,顾知言急红了眼,故意刺伤他:“谁知道你是真的找人还是做做样子?我没功夫陪你演戏!给我老实待在这里,不要给我添麻烦。小画要是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趁着蒋磊回不过神来之际,顾知言钻进了黑暗中。
顾知言沿着大部队逃生的路搜找了一遍,却没看到词小画的身影。她怎么会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莫非是有人故意做了什么手脚?
如果真是有人做什么手脚,那就麻烦了,必须专业的搜救队伍进山展开密网式搜寻才能找到人。
高山之上,远处传来轰隆炸响声!
怎么又对堤坝动手了?
顾知言咬着牙,恨得拳头发紧,后悔没有亲手杀了那两个炸鱼的人。
顾知言心中血液翻腾,头脑却很冷静:堤坝又一次出问题了,只怕是炸鱼人为了报复管理堤坝的人,故意毁了整个堤坝。如果真是这样,小画就危险了!眼看在短时间内找到词小画已是不可能,顾知言索性又一次赶去了堤坝处。
他的猜想没错,炸鱼的人被堤坝的管理者喝骂了一通,还罚了钱,人落进水里惹得一身湿透了,恼怒之下,悄悄把之前所藏的雷管全部拿了出来。那些东西都是自制的危险物品,威力被不计后果地调到最大程度,一点燃,破坏性难以估计。
堤坝已毁,水势滔天,巨石骇浪般翻滚,所到之处,巨树摧折,山堆被夷为平地。用修复堤坝的方式来阻止灾难的发生已经是不可能了,情急之下,顾知言于暗夜之下拉出一张巨大的网,借苍穹星辰之力笼络。
巨浪落入网中,冲击巨大,顾知言使出全身之力阻挡,胸口一痛,嘴角流出一条猩红血水。
在大山阴侧一个干草横生的坑洞里,词小画伸出沾满了泥巴的手往外爬,她已经努力很久了,却还是无法逃出坑洞,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后,她无力地坐在地上。
词小画清楚地记得,在跟着大部队撤退时有人故意推了她一把,她毫无征兆地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水坑,连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等她费尽千辛万苦游过水坑,又落入了一侧的干草坑里。
人生啊,还真是到处都藏着坑。
“谁这么缺德,要害我的命?犯法的,不知道吗?”词小画沮丧地嘟囔着,“是Catherine还是那位李先生?不管是谁,等我出去,一定要让他们把牢底坐穿!太坏了!”
虽是夏夜,但后半夜,冷风阵阵,她也冷得瑟瑟发抖。词小画两手抱在胸口前,却无济于事,毕竟此时的她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冷的。
突然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接着又连续打了好几个。
难受死了,看来感冒了。
词小画感觉额头发烫,用手摸了摸,真暖和。她把手搭在额头上,舍不得挪开。
稍微休息一下,她挣扎着站起,又一次往坑洞外爬。
原本草木横生的坑洞,因为她的“不断努力”变得光秃秃的。繁星下,她趁黑摸到一截树根,一咬牙,借力往上爬。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那截树根也有了松动。
“如果不能借力爬出去,树根一断,就没机会了!”词小画一咬牙,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臂上,两脚也在土坑上找支撑点!
终于,她的手摸到了坑洞外的杂草,便不顾一切地抓了把杂草,借力往外爬。
黑夜下,她的喉咙里发出痛苦吃力的闷哼声。终于,她爬了出去。
词小画疲惫地躺着,大口喘气,不敢乱动,生怕再动一下,就又掉入新的坑里。
她又一次把手搭在额头上“烤火”,脑子短路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全身冰冷,只有额头炙热的情况在医学上叫发高烧。她慢慢挣扎着起身,想去追大部队。刚爬起来,身体就横栽倒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泥。不高兴地呸呸吐掉,摇摇欲坠地又爬了起来。
无意间,词小画看到前方不愿的地方有一团亮光,像是手电筒发出来的。手电的寒光穿过杂乱的干草,透着难以言说的危险气息。
词小画僵在原地不敢动,莫非握着手电筒的是把她推下水的人?想想又觉得不对,她被推的地方离这儿还有好一段距离,那人不会刚好知道她游到这里来了吧?对她起坏心思的,就是大部队里的人,知道有洪水淹下来,不逃命,还在这儿蹲着,不是找死吗?
最重要的是,刚才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声音那么大,如果这人真是害她的人,早就该循着声音来找她的麻烦了,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那儿只是个手电筒,没有人?
不管什么情况,去看看再说。
如果没人就最好了,黑灯瞎火的,她正好需要一只手电筒。
词小画小心翼翼地靠近手电筒,拨开杂乱的,比人还高的干草,一步步往前。突然脚步一顿,她发现——手电筒真握在一只手里。
阴森森的夜晚,湿漉漉的空气里,这画面也太吓人了!词小画捂住了眼睛。
这感觉就跟看恐怖片一样,吓得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从指缝里看。
发现躺在草丛里的是个女的,一头短发,微微盖住脸。
暗夜无光,词小画看不清她的脸,但闻到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受伤了?还是已经……死了?
还是先按已经死亡处理吧。
词小画双手合十,嘀咕着:“天灵灵地灵灵,你要是做了鬼,别找我的麻烦,我是无辜的。”
“大悲咒怎么诵念的来着?要不帮您超渡一下?第一句……算了,还是等我获救后,找人来给你办后事吧。其实我也快死了,你先去那儿把地盘踩热,到时候还得跟你混啊。”
嘟囔完,这才开始按活的处理,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拨弄了下那人的手。
词小画这时才看清,女的手上拿着个相机,机体很复杂的那种,一看就很贵。旁边还有个三角支架,不过已经坏了。
突然,一声闷哼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吓得词小画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概是烧糊涂了,她竟然开口问了句:“你还好吗?”
女的突然伸手搭在了词小画的脚上,吓得词小画浑身像被冻住了一样,不敢动。
“你……你……你是活着还是死了?”词小画颤抖着声音问。
女的回她:“有听过死人说话?”
没等词小画说话,女的就说道:“我包里有医药用的东西,你帮我包扎一下伤口,我受伤了,动不了。”
词小画也是迷迷糊糊的,但还是照着女的所说的,打开了一侧的登山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医药包,给她做包扎。
处理了女人的伤口,词小画躺在干草堆上不动了。
“你怎么样?”女人问她。
词小画疲倦地回答:“有点困!”
女人突然加重了声音:“不能睡!你现在要是睡了,就死了!”
这么严重?
怕死的词小画赶紧用手撑开眼皮,按照女人所说的,找到一个保温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了半杯热水。等精神好点儿,女人让词小画拿出登山包里的手机。
手机没有信号,女人便教她怎么使用背包里的便携无线设备,又通过女人手机里自带的团队内部APP发出具体的地理位置。
做完这一切,词小画一头栽到干草堆上就睡着了。
女人喊了她两声,见词小画毫无反应,咬着牙,拼尽全力把手放在词小画的额头。
太烫了!
她能坚持到这么久,也是够不容易的。
女人浑身都难以动弹,就连喉咙也发不出多少声音。先前为了跟词小画说话,已经快要了半条命了。
怎么办?
她在心里琢磨:“你救了我,我不能让你死在这儿。”
女人咬紧牙关挣扎,爬到词小画身边,温热的身体紧贴着词小画冰冷的身体。
时间过得太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听见了呼喊声和脚步声,是她的团队成员来了。
他们准确地搜寻到了女人和词小画,将他们抬上了车,一路呼啸离开了大山。
词小画被送到医院后,迷迷糊糊的醒了,发现自己得救,抓着路过的护士要手机。护士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词小画赶紧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她拨的是顾知言的手机。
顾知言仍然在与巨大的洪水抗衡,手机响后自动接听了。
词小画打通电话后却晕了过去,护士把手机拿了回来,说道:“高烧39度8,注射药物降温,再检查有没有别的伤口。”
说完,护士挂断了词小画拨出的电话。
顾知言听到这话,已经明白了词小画的处境,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松开了双手。
洪水冲下,山崩地裂。
顾知言想去教训那两个炸鱼的人,却发现,堤坝的一处高墙上躺着两个唉哟痛叫的人。
“早跟你说了,东西不要做得那么猛,炸着自己了!这下死定了!”
“还不是你的主意?非要把堤坝炸了,让他们丢工作。”
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一个手臂没了,一个腿没了。
突然,顾知言的手机响了一声,低头细看,还是词小画刚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只是还没等顾知言接听就挂断了。
出什么事了?
顾知言不敢耽搁,赶去了词小画所在的医院。
当顾知言赶到医院时,正好撞见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口,推出的担架上躺着的居然是唐渊!
他不是跟随大部队一起撤离,平安上大巴车了吗?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好几个同事跟着一起来了,看到顾知言,都很好奇,追问:“找到小画了吗?”
顾知言指了指医院里:“她在里面。”
“那就好。”Catherine心有余悸。
顾知言眉心一动,盯着Catherine,把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一个疑惑:小画出事,跟她有关吗?
顾知言观察了一阵,觉得Catherine不像是假惺惺地关心,也没有作恶后的心虚。
难道不是她?
会是那个姓李的摄影大咖吗?
那人脾气臭,模样凶,小肚鸡肠,一副除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是傻子的蛮横样,对小画又是嘲讽又是喝骂,做出这种举动,也有可能。
顾知言打算先去看看小画的情况,再去找那个姓李的。
词小画被安排在病房,已经脱离了危险,正吊着盐水。
顾知言见词小画身上没有外伤,安心了很多。他握着词小画的手,词小画就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变得清醒了些,慢慢睁开了眼睛。
词小画一睁开眼就看到顾知言,第一反应是笑,发自内心地开心。
“笑什么?”他问。
词小画伸手去摸,微暖的指端在他眼睛周围拂过。
“像星星。”
这一刻,她想成为他的人间烟火,成为他的星辰大海。
顾知言任由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放肆,等她疲倦地收回了手,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词小画把跟随团队撤退时发生的事告诉了顾知言,又把遇到一个女摄影师的事说了。
顾知言抓住了其中细节:“所以,是有人故意推你?”
词小画道:“如果不是故意的,力量不会那么大,我也不会毫无征兆地直接落水,连呼救引起注意的机会也没有。”
说完,词小画问顾知言:“你说是不是那个姓李的?那人看着就挺暴躁的。”
顾知言沉思了一阵后,说道:“究竟是谁动的手,我会调查清楚。不过,从我的猜测来看,应该不是他。”
“为什么?”词小画疑惑地问。
顾知言道:“那个姓李的脾气不好,暴躁,一点小小的情绪都藏不住,反倒不容易做这么阴险的事。而且,他刚与你发生争执,就对你下手,嫌疑太重。”
词小画试探地问:“会不会是Catherine?她之前就有玩过小动作,不然也不会从主编降为助理。”
顾知言摇头:“也不像是她。”
“为什么?”词小画更不理解了。
顾知言道:“刚才我有见到她,她向我问起了你的情况,看样子不像是惺惺作态。”
词小画道:“那就不明白了,谁会突然对我下死手?”
顾知言道:“社会险恶,人类复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现在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蒋磊来了,提着在医院外的水果店仓促买的一些水果和一捧鲜花。
因为江鹿的事,蒋磊一直愧于面对顾知言和词小画,站在病房门口显得有些犹豫和尴尬,最终还是走进了病房,把东西放在了柜子上。
蒋磊对顾知言道:“还好你及时把她救了回来,我得到消息,就在不久前,大水冲山,很吓人。据说不少山脚的住户家里都被水淹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亡。”
词小画:“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水。”
正在给词小画接水的顾知言顺嘴提了句:“山上有个堤坝,炸鱼的把堤坝炸毁了。”
“你怎么知道?”词小画问。
顾知言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找补着:“来医院的时候,听人说的。”
蒋磊急了:“什么人啊,深更半夜的炸什么鱼?能发那么大水的堤坝一定不小,炸鱼的东西能把堤坝炸毁?”
顾知言道:“如果自制一些火力过猛的东西,又没有安全使用的话,是有可能影响堤坝的。而且,那堤坝修了二十多年,早就老旧了,经不住折腾。”
词小画又懵了,“你怎么知道?”
顾知言:“来之前做的功课。”
词小画:“我们是临时叫来的啊。”
“摄制组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安排我们过来,就提前做了功课。”顾知言找补得有点辛苦。
词小画相信地点头,“希望警方抓住他们能严惩,这都什么事儿啊。”
蒋磊在病房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他在,顾知言和词小画说话的时候都很尴尬,迟疑了半天,虽然不想,却也不得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