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迹黑猫2024-09-13 14:597,747

「住手!」

我又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我依旧是东朝公主,拓跋御这个质子早早死了,东朝无人来犯,我如愿嫁给沈穆,夫妻和乐,儿孙满堂。

可我意识回笼的时候,我还是在漠北的王宫里,红桃扑在我榻前撕心裂肺地哭,直喊要豁出这条命去杀光外头的漠北人。

我全身上下都包了药,伸手一摸,一只眼睛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细细密密地疼痛一下又一下地噬咬我的神经。

另一只眼险之又险的保住了,眼眶周围却有一道深深地刀痕。

秋水殿里几个太医来回打转,见我醒了用漠北话嘀咕了句什么,冲进了外殿。

拓跋御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面色焦急,却让我很是陌生。

可笑,这个心狠手辣的恶魔也会有这种情绪?太阳莫不是打北边出来了。

我艰难地扭过头望他,往日灵动的眼眸犹如一潭死水,再无生气。

拓跋御张了张嘴,满脸慌乱。

「孤不想,昭阳,孤从未想过……」

我平静地打断。

「大王,妾已受了剜瞳之刑,偷盗之事子虚乌有,可否还妾清白?」

拓跋御一怔,点了点头。

「自然,孤已下旨昭告天下,大妃也禁足三月,给你赔罪。」

我苦笑着闭上眼,我失了一只眼,毁了容貌,拼了命才换回清白,造谣生事的蒙古大妃只轻飘飘地禁足三月,这叫我如何不恨?

能在父皇母后怀里撒娇的少女昭阳死在东朝,活着的镇国公主顶着她的皮囊,踏入漠北这个阴风阵阵的炼狱,往后余生,都将在漠北苟延残喘。

自那以后,我便像漠北人印象里东朝的木头美人一样,不说不笑,不哭不闹。

拓跋御隔三差五便来我殿中,我不与他亲近,他也甘愿在外殿枯坐整夜。

东朝得了我在漠北被剜瞳的消息,皇兄又托使臣给我递信。

我满怀期待地接过信,皇兄与我一母同胞,他封太子封得早,兄妹之间不太亲近,但我受此大辱,他此刻一定恨毒了漠北王。

若他想发兵漠北救我脱离苦海,我也要苦劝他避其锋芒,暂时隐忍为上。

可我拆开信件,上面字字句句,皆是告诫莫要忘了公主责任,好好服侍漠北王,早日为他诞下麟儿,培养着亲厚东朝的新王。

我看了又看,又央使臣读了一遍,没有一句在心疼我的遭遇,也没有一句关心。

我蓦的升起一股极强的委屈,缠着纱布的眼又疼了起来,另一只好眼眼角发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使臣冲我拱了拱手。

「公主,您要抓住漠北王的心,以大局为重啊!东朝百姓都仰仗您了!」

我的心如坠冰窟,冷得发麻,最终看着使臣老泪纵横的脸,木然的点了点头。

红桃见我情绪不对,强颜欢笑扮了丑角来逗我开心,我却也笑不出来,她只得拿了我最爱的诗集来,念给我听。

我不愿让她担心,随手指了一页喊她念,她却死死盯着那页纸,红了眼眶,怎么也念不出口。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赫然是李山甫的代崇徽公主意。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我念着念着,眼角哭出血泪。

红桃哭得更大声些,嘴里含糊不清地骂漠北人心狠,骂我皇兄无情,又絮絮叨叨讲起沈穆。

「要是小沈将军还在就好了,再来十个漠北王也给他全杀光!怎么他偏偏就死了呢……」

我的心像被利刃切割又被狠狠搅动,痛得难以呼吸。

是啊,我的小将军已经死了。

那个会在年宴上以军功求亲,说若得昭阳公主为妻,当珍而重之,永不纳妾的少年已经死了。

战死沙场,却连尸体都没找着。

最疼爱我,要多留我在宫中两年,为我建造最漂亮的公主府的父皇也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我,要为了他们守护东朝。

隔日,我主动迎拓跋御入殿,与他欢好。

两月后,我诊出身孕,拓跋御大喜,封我为右夫人,仅在大妃之下。

这一日,大妃兰珠解了禁足,施施然来到我殿中,我敷衍地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大妃恕罪,妾身怀大王子嗣,大王下令,除面见太后外皆可免跪,他日孩儿降生,再同大妃见礼。」

兰珠脸上清白交加,死死攥住手帕,不甘心地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侍奉拓跋御的时间更久,吃了不少生子良方,却一直未有子息。

我摆手示意红桃上茶,兰珠一把挥开,茶杯滚落在地,碎瓷溅得满地都是。

我静静地看着她发火,她却急不可耐地跳了起来,眼神怨毒。

「我最恨你们东朝人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个个弱不禁风连马都不会骑,也不能替大王上阵杀敌,也不知大王到底喜欢你什么!」

我费力地眨了眨眼,自从剜了一目,就落下了眼干涩的毛病。

「大王的喜好岂是妾能置喙的,大妃不如好好想想,为何讨不得大王欢心了。」

大妃俏颜生煞,玉手颤抖着指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冷哼一声,笑容讥讽。

「本宫倒也佩服你,能为自己的杀夫仇人生孩子,换了本宫可学不来。」

她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急急下了榻,死死扣住她手腕,直捏着她手腕发白。

她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甩开我,只是表情依旧讥讽。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妃便柔柔笑开,如花初绽。

「昭阳公主,莫非你是天生蠢笨,听不出本宫的言外之意?本宫方才说,你那个好驸马,就是死在大王手里。」

「我随父上过战场,也见过他,好生利落的小将军,临死前还紧紧抓着一个染血的香囊呢,和公主的针脚倒有几分相似。」

「那个香囊怎么掰也掰不开,大王就砍了那只手去喂野狗,抢了那只香囊来,要我说这种小玩意儿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我眼前一黑,胸口的郁气汹涌而至,堵得我喘不上气,直直喷出一口血来。

再苏醒时,拓跋御满眼血丝,跪坐在我床边,见我醒了紧紧握住我的手。

「昭阳,别怕,我已将兰珠禁足,夺了她主理六宫之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他将我拥入怀中,哽咽着说孩子没事,上天会护佑我们。

却没发现我冷冷盯着他腰上那个洗得发白仍洗不净血色的香囊。

本是鸳鸯戏水的图案,因我不擅女红,活像个水鸭子。

从前我和拓跋御相看两厌,自然不会关心他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香囊,是以到如今才发现那是我绣给沈穆的定情信物。

兰珠说的是真的,我不仅背叛了沈穆,还怀了杀夫仇人的孩子。

我胃里直犯恶心,在拓跋御怀里就干呕起来,他慌慌张张叫来太医,只当我害了喜,更是对我百般荣宠,与我同吃同睡,放言要保下我腹中孩儿。

为君者,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没人敢再害我,否则就是冒犯拓跋御的尊严,将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秋水殿被各大高手名医包围,护得密不透风,我却千方百计找来了堕胎药。

喝下药汁的那一刻,我心里升起隐秘的快感。

我要将拓跋御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他这样的恶魔,也配有孩子?

拓跋御来得很快,我裙底刚刚见红,他就踏入了我的宫殿,殿里众人乌泱泱跪了一地,太医哆嗦着说孩子保不住了。

拓跋御脸色沉得吓人,殿内噤若寒蝉,谁都知道这个孩子拓跋御有多看重,没有人敢出言触暴君逆鳞。

但是我敢。

我身下鲜血淋漓,小腹阵痛一次比一次剧烈,我却笑了起来,宛若疯癫。

拓跋御气得双目赤红,两脚蹬开碍事的御医,一把将我压在榻上,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沈穆已经死了,你为何还不愿接受孤?不愿生下孤的子嗣?」

他下手极狠,我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呼吸困难,要答他的话,几乎要从喉咙里一字一字抠出来。

可我却依旧笑着,没有丝毫惧怕。

「大王不知么?我是东朝女子,如何能生下漠北血脉的子嗣?」

「再说沈穆……咳咳,大王啊,你在妾心里,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拓跋御气得浑身发抖,手上力道越发重了,我眼前冒了很多星星,金光闪闪的,好像抓住了它们,就能找到沈穆,找到父皇母后,不用再呆在漠北受苦了。

红桃红着眼,冲上前狠狠咬在拓跋御手臂上,拓跋御手一挥,红桃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头撞到柱子上,瘫软在地。

拓跋御撤了手,冷冷地瞪着她。

红桃一步步往我榻边爬,使劲力气翻上榻,护在我身边,隔开拓跋御,她满头鲜血淋漓,气若游丝。

「有什么气……冲奴婢撒……药是奴婢找的……不许,不许……伤害公主……」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红桃这副模样,心口揪痛,眼泪就如决堤的洪水似的,争先恐后朝外冒。

此时我又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冲动,不仅没本事替沈穆报仇,还连累红桃跟我一起受罪。

拓跋御沉着脸站了许久,最终拂袖而去。

秋水殿又成了冷宫,只有红桃一直守在我身边照顾着我。

拓跋御气得狠了,倒没像之前一样断了我的汤药,流水的补药灌着,到底吊住了我一条命。

这日我精神好些,在红桃的搀扶下出了殿门,外头光秃秃的,拓跋御之前给我栽的桃花也拔了精光。

院墙突然翻下来一个人,不像前两次一样声势浩大,满头珠翠,这次她只绑了个松便的高马尾,一身劲装。

红桃看见来人,警惕地往我身前了挡。

我抬眼看着她,她脸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显出刻薄骨相来。

「大妃今日来此,又有何贵干呢?」

兰珠俏目圆瞪,依旧语出惊人。

「瞧你现在的样子,同丧家之犬又有何区别?看在你有烈性堕胎的份上,本宫好心来给你递给消息。」

「你还不知道吧,真像个笑话一般,你那小驸马的死,你皇兄也出了一份力。」

我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空口无凭,莫要胡乱挑唆。」

兰珠翻了个白眼,讥笑一声。

「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娇娇公主,沈家世代为将,威名赫赫,边关只认沈家军,不认你们皇朝顾氏,这般功高盖主,你那个好皇兄出手,不是很正常吗?」

我脸色血色尽失,摇摇欲坠。

兰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虽被父皇母后宠得天真娇蛮,但也不是个半点政事不懂的傻子。

可我父皇是个仁君,全心全意信任沈大将军,传位给皇兄时,沈大将军也是托孤重臣,皇兄他……

我想为他辩驳,思及他上位的铁血手段,连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尚且视为棋子,他说不动沈家,我如今也是不信的。

兰珠不耐烦看我这副痴傻模样,足尖一点又翻过院墙去,没惊动任何人。

我恍惚了一瞬,东朝传闻蒙古郡主兰珠武功极高,十三便随父出征,是蒙古出名的女将,果然不假。

红桃搂住我,让我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满目愁云,怕我得了噩耗寻死。

我稳了稳心神,强扯出个笑。

「红桃,我没事,去为我寻纸笔来,交给使臣团新来的孙大人。」

我失宠之后,皇兄滑跪求和,又送来众多金银珠宝,美女良驹,换了新的使团来讨好拓跋御。

拓跋御照单全收,美女全收做最下等的女奴,财宝充入国库,孙大人是我的庶兄贤王的人,曾代表贤王与我联络,里应外合清君侧。

虽听得贤王在民间素有贤名,我对皇兄到底还有一丝幻想在,不愿背叛他,无视贤王一派的示好,却也不曾告发。

如今贤王这步暗棋,竟成了我翻身和报仇的唯一机会。

孙大人很快同我会面,我得了证据,与当时在沈府的细节对应,对皇兄的最后一丝信任也彻底掐灭。

那一战伤亡惨重,噩耗传来时我妆都只上了一半,顶着半面妆出宫直奔沈府。

昔日热闹的沈府如今挂满丧幡,沈夫人携女眷扶棺哭灵,我呆立在门口,只觉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沈夫人张了张口,要过来同我说些什么,我就被皇兄遣来的暗卫抓回了宫。

第二日,听闻沈夫人丧子丧夫悲痛欲绝,香消玉殒,府中多病的小姐也随她去了。

沈府满门忠烈,一夜之内竟死了个干净。

皇兄将我关在殿中,任我大哭大闹,也不让我出殿一步,我闹得狠了,他便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昭阳!你是东朝的公主,便要有公主的气节,不该哭哭啼啼一副小女儿作态!沈穆已死,拓跋御这狗贼一日连下三城,你该担起公主的责任,为我东朝百姓,去漠北和亲了。」

焦急错愕悔恨,全都定格在我脸上,我枯坐一夜,最终穿上皇兄送来的嫁衣,拜别皇兄,离了故土。

我偷偷藏了把匕首抄在袖中,只等新婚夜拓跋御掀开我的盖头,就一刀戳死他了事。

可送亲队一路送我到了边关,边城饿殍遍野,瘟疫横行,百姓个个瘦得皮包骨。

我的匕首就从袖里滑落,皇兄说边境不宁是因为战争。

可漠北如今与东朝已经不再开战,东朝百姓似乎也没好过多少,问题出在哪里呢?

出在沈家明明能赢,我皇兄偏要为他的皇权,设计让亲兵作乱,配合拓跋御杀了沈家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得知真相的我,已是流干了眼泪,我定定看向孙大人,眼底暗潮涌动。

「贤王兄需要我做什么?」

拓跋御破天荒进殿来看我,依旧冷着脸,周身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我换上笑颜,伏在他脚边,卑微又温顺。

「妾拜见大王。」

拓跋御挑了挑眉。

「前几日还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怎么突然想通了?」

我抬起脸来,尽力展露出女子娇弱的一面,眼里泪光莹莹。

「回大王的话,妾这几日夜夜噩梦缠身,梦见我们的孩儿哭着问妾为何不要它,哭得妾肝肠寸断,忆及大王对妾的好,只恨从前一叶障目,生了心魔,硬生生将大王推远……」

说着我翻出一个崭新的香囊,绣样是龙凤呈祥,这段时日我苦练刺绣,手上扎了许多针眼,绣出的凤凰总算有点百鸟之王的样子。

「妾亲绣了香囊,赠与大王,愿同大王生同寝,死同穴,永不相负。」

拓跋御眉头一松,也露出个笑来,接了香囊大大方方挂在腰间,又将我打横抱起,放到榻上。

「你想明白就好,不必为前事忧心,孤还年轻,我们还会再有孩子。」

我尽力迎合拓跋御,勾得他日夜在我房中逗留,又主动服下助孕汤药,怀了拓跋御的孩子。

我再次诊出喜脉这天,拓跋御笑弯了眼,将我按在他怀里好一阵亲香。

如今他看我的目光满是柔情,手也小心翼翼地搭在我的小腹上,生怕压坏了孩子。

「昭阳,我在东朝做质子的时候,在年宴上远远地见过你。那时的你漂亮,高贵,是东朝最璀璨的明珠。」

「我本以为你和那些东朝闺秀一样呆板无趣,不料你虽是个柔弱的东朝女子,却也会为了沈穆骑马翻墙,丢掉那些狗屁礼节,肆意明媚。」

他说到这儿,眼底又划过一抹暴戾。

「那个沈穆也是不自量力,一个小小的将军,如何配得上你这样璀璨的明珠?你的丈夫得是草原最伟大的王,我回漠北争夺王位几经生死,都是想着你的笑颜才撑过去。」

「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究还是属于我的!」

拓跋御高声大笑,将我揽在怀中。

我在他怀里笑出泪来,心底的恨意却越来越浓,只恨不能现在就叫他暴毙而死!

曲意迎合他的每一天,都叫我生不如死。

但我学会了顶着一副娇颜笑面,推过我斟满的酒。

「大王说得是,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妾便腆颜请大王满饮此杯,以贺大王万岁。」

拓跋御不疑有他,醉倒在我的温柔乡中,我看着他沉睡的身影,眸色深深。

拓跋御对我百依百顺,宠冠六宫。从前兰珠陷害我的事被他拿出来旧事重提,废了她的妃位,又剜了她双目来赔我。

蒙古大汗震怒,出兵袭击漠北,却不料拓跋御早有准备,来了个瓮中捉鳖。

此战大胜,拓跋御吞并蒙古,立我为大妃。

我掌了宫权后,特地关照兰珠,给她最好的汤药养着,兰珠却不吃不喝,推翻了御医送去的汤药。

我收到消息当即摆驾去了冷宫,兰珠躺在茅草堆里,头发蓬乱,形容憔悴,双目挖了两个血洞,奄奄一息。

我进门时,她还在喘着粗气。

「昭阳,我知道是你……拓跋御做了大王,也是冷心冷肺冷心肠,他不是为了你,你也只是个由头,你,你别得意。」

「我知道。」

我打断她,蹲下来用干净帕子擦净了她的脸。

「你想报仇吗?」

兰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手也一瞬间青筋暴起,抓紧我的手臂。

可她最终还是无力滑落,空荡的眼眶滑出两行血泪。

「不成了,我活不成了……拓跋御这个混蛋,他骗了父汗,也骗了我。」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兰珠费力往我这边拱,唇瓣不断蠕动。

我会意,耳朵贴到她唇边。

「昭阳!我陪嫁有三支蒙古铁骑,拓跋御在找控制他们的令牌,我要你立誓,让拓跋御血债血偿!你应下,我将口令告之于你。」

兰珠说一句话要喘半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我毫不犹豫立下毒誓。

「我在此立誓,此仇必报,叫拓跋御身败名裂,暴毙而死!若违此誓,我昭阳受万箭穿心之刑,全族无后而终!」

兰珠送了一口气,大笑出声,在我耳边说了一段口令,登时气绝。

我以大妃之礼厚葬了兰珠,拓跋御赞我贤德,也厚葬了兰珠父兄,却一直没找到兰珠的令牌,性情越发暴戾。

又隔了几日,皇兄再次送来贵女,我和拓跋御前往边境迎新妃。

东朝内乱频繁,贤王起兵清君侧,直指皇城。

皇兄仓促发兵应对,可他又哪里是贤王的对手,险些丢了老巢,只得铤而走险,与虎谋皮,亲自前往边境商谈,求拓跋御出兵相助。

和谈大帐里,皇兄赔着笑脸讨好拓跋御,哪有半点一国之君的气度!

拓跋御将我扣在怀中,把玩着皇兄送上的奇珍异宝。

「出兵可以,你东朝再割十座城与我。」

皇兄脸色青紫,气得牙根痒痒,却也不敢发作。

「十座未免太多……五座如何?漠北王毕竟是朕的妹夫,都是一家人……」

说着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当没瞧见,没骨头一样埋在拓跋御怀里,做足了妖妃姿态。

「出嫁从夫,我既以嫁入漠北,自然以夫君为重。」

拓跋御笑着吻上我的额头,皇兄看我胳膊肘往外拐,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咬牙认下。

「好!十座就十座!」

因我十足配合,不是极要紧的军政大事,拓跋御都会让我在一旁围观。

调集兵马的前一天,他抚着我已经显怀的肚子,笑意温柔。

「等孤拿下东朝,做了皇帝,也封你当个皇后。」

我倒在他怀中,主动送上樱唇。

「妾祝大王,旗开得胜!」

夜里,拓跋御睡下,我悄悄出了军帐,召来兰珠给我的三支蒙古铁骑,细细交代军情,又联系上贤王军的内应。

来人独臂拿着银枪,右脸似被尖刀划过,狰狞可怖。

我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失了态,声音颤抖,泪眼婆娑。

「你没死!」

来人正是我心心念念的沈小将军。

他隔着边境粗粝的风沙与我对望,眼底满是心疼。

「是,贤王三顾茅庐,请来神医救了我,昭阳,此战过后,我就接你回家。」

「你……若是不嫌弃,你腹中孩儿我会当成亲生子疼爱,昭阳,你受苦了!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我想对他笑,眼泪却模糊了视线,只能挤出个难看的笑脸。

口中有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

「不怪你,活着就好。」

第二天清晨,东朝与漠北的联军压境,浩浩荡荡进了边城,却被贤王的军队包了饺子,杀了个措手不及。

皇兄急得在帐里团团转。

「该死!贤王不是应该在皇城吗?他在边城怎么会有这么多兵!」

拓跋御气定神闲喝着我亲手为他点的茶,一双鹰目盯住皇兄,满是鄙夷。

「贤王狡诈,此番试探我早有预料,不急。」

皇兄气得跳脚。

「不急?我的兵可都在里边?你说不急?我说拓跋御!你光收城不办事?」

拓跋御冷冷扫他一眼,吩咐奇兵同城里内应里应外合,突袭贤王,皇兄这才转怒为喜,直道妹夫用兵如神。

拓跋御笑着应下他的夸赞,然后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皇兄的头骨碌碌滚到账外,双目圆睁,满脸惊愕。

拓跋御晃了晃剩下的半杯茶水,送到我的唇边。

「孕中见血,可吓到你了?喝盏茶压压惊。」

我笑着饮下杯中茶,拓跋御这才松了眉头,大步出了军帐。

我一身冷汗浸湿了后背,靠在软榻上,计算着毒发时间。

拓跋御御驾亲征,在战场上厮杀,只会毒发得更快。

至于我……拓跋御多疑,我虽立足了全心全意爱重他的人设,可但凡一点细节疏忽,他便会疑心我。

一步错,则步步错,我以身做局,只盼天佑东朝,让我们胜天半子。

只是一想到死而复生的沈穆,我的心就一阵阵抽痛,哪怕毒素蔓延全身,激得我心肝脾肺肾都疼,唇角也溢出鲜血,依旧比不上它分毫。

我的沈小将军失了右臂,尚且能再拿起银枪上战场,我不过饮了半杯毒茶,怎么矫情成这样,实在是……狼狈。

我等啊等,终于等到外边的厮杀声停了,一道玄色衣衫撩开军帐,我浑身一僵,全身血液霎时冷凝,面如金纸。

贤王……败了?那沈穆也死了吗?

拓跋御红着眼,咬牙切齿。

「昭阳,你好得很!我拓跋御纵横天下,未逢敌手,如今竟栽在你这小女子手里,可笑可笑!」

「沈穆还活着,你早就知道吧?只可惜你我同饮一杯毒茶,黄泉路上,也是你我夫妻共走!同他沈穆没有分毫关系!」

拓跋御仰天长笑,一柄长枪刺穿他的心口,他双目圆睁,直直栽倒在地。

沈穆浑身浴血,闯进了帐子,瞧见我的模样,他长长的眼睫颤了颤,扇落两串泪珠儿。

「昭阳,昭阳,我来晚了,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下了榻,扑到他怀里,双手描摹着他的眉眼,语气轻快。

「不要哭呀,沈穆,你不是要带我回家吗?我们快走吧……我不想……留在漠北……你还要当我的驸马呢,现在你还认账吗?若是……」

若是不认,就忘了我吧,再寻一位好女子,同你踏遍河山,恩爱白头。

可我没力气再说话了,我歪倒在他怀里,周身场景不断变换,我的意识飘飘荡荡,终于瞧见了索命的阴差,叫他们拘了我的魂灵。

好在我入了东朝境内,才在沈穆怀里没了呼吸。

贤王的军队赢了,一路攻下漠北,统一了北方。

贤王继位,改国号为晏清,封沈穆为镇国一品将军,又我为护国公主,沈穆以军功求亲,新帝赐下圣旨,封他为护国公主驸马。

沈穆守在公主陵,一生未再娶,也不曾纳妾。

此后百年,百姓和乐,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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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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