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妃惊愕不已,反应过来后,气若游丝的喃喃质问。
“不,这不可能,刘锦兰,你不敢,你不敢这样。”
她刘家的名声,完了。
刘锦兰早就脸色煞白,如同死人一般。
从刚刚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她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
“皇上,是臣女的错,与臣女父兄家人无关,臣女甘愿一死,还望皇上宽恕臣女家人!”
说完,刘锦兰铁了心,一头撞在景万重手边的桌角上。
血流如注,一尸两命。
——
闹剧以皇帝愤怒离席收场,刘丞相负荆请罪,在御书房门外跪了一整天。
晋王景持大醉一场,躲在府里不敢见人了。
婚事最初有多声势浩荡,名震皇城。
现在就有多荒唐可笑。
满皇城的茶楼客栈,全都在传——
晋王当了一只绿毛龟,晋王妃大婚前夕偷汉子,还怀了身孕。
整个丞相府名誉扫地,就连刘家同族的旁系姑娘,一夜之间被退婚的就有四五位。
刘贵妃在喜堂看见刘锦兰一头撞死时,就跟着昏死了过去。
紧接着大病一场,好几日都没出过华清殿的门。
其中,最倒霉最冤枉的,还属德妃和梁王景龙升。
大婚前一天,景龙升还让德妃去景万重眼前提他和刘家三小姐的婚事。
德妃把两个孩子吹的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景万重才给两人订下婚约。
现在,景龙升是骑虎难下。
提出退婚会让皇帝心生不悦,在晋王刚刚出事这个关头,谁敢提起婚事就是找死。
但不退婚,景龙升的名声又得狠狠大伤。
他订下的刘三姑娘,可是刘家长女的嫡亲妹妹。
——
太子东宫,海棠居。
景白洲才不管外面的人有多难堪,有多为难。
他心情大好的喊了景容一起出宫玩儿。
“殿下,你是要去户部商谈秋收大典的事情,为什么要带燕王?”
黎昱帮着小太子束发冠,语气保持一贯冷凝。
“他日日闷在东宫里,人都要闷坏了,晋王大婚的时候也没带他出去,回来闹腾好几天。”
景白洲有些无奈,景容的性子愈发娇软粘人,都是他惯出来的。
“闹就闹,管他干什么。”黎昱没忍住。
“……”
景白洲啧了一声,转头盯着黎昱。
“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让你都敢这么跟我说话。”
黎昱脸色一沉,连忙单膝跪地:“属下失言。”
“你怎么总看景容不顺眼,他招你惹你了?”
景白洲转回头,示意黎昱继续替他束发冠。
“燕王殿下身份贵重,属下不敢。”黎昱浑身散发冷气。
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欢快脚步声。
“二哥,二哥,我穿粉色好看吗?”
景容穿了一身绣着海棠花的粉袍,纯正的浅粉色。
他原本就长相清纯,鹅蛋脸细嫩白净,一眼看过去,让人几乎以为是位姑娘。
但微微凸起的喉结和愈发修长的身段,又少了几分女子气息。
景白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么感觉,景容把清纯和诱惑融合的极好。
“好看,你也喜欢海棠啊。”
后脖颈凉飕飕的,冒冷风,景白洲转头,纳闷儿的盯了黎昱一眼。
对方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但他就能察觉到,这人又开始莫名其妙对景容有敌意了。
景容就在旁边站着,他不好直接训斥黎昱,只能拿眼神警告的盯了他一眼。
那边的景容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人,眸里闪过痴迷。
“二哥。”
景白洲刚束好发冠站起身,怀里就多了个人,紧紧搂着他的腰身。
“放开,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对我搂搂抱抱的。”
“二哥,二哥喜欢海棠,我就穿海棠,二哥喜欢的我都喜欢。”
景容的身高,比景白洲矮了一头,他抱上去的时候,刚好能把脸埋进景白洲肩窝里。
好香。
景容像只眷恋温度的小奶猫,在景白洲肩窝处蹭了又蹭。
景白洲无奈,转头看黎昱。
黎昱早就摩拳擦掌了,此时接收到景白洲的眼神,当即长臂一展。
他克制了好一阵儿,才只拎着景容脖领子,把人甩到三四步开外的距离。
随后,他倾身挡在景白洲面前,目光凉凉的盯着景容看。
“燕王自重,你不要名声,我家殿下得要。”
这话太狠了,不止是景容愣住,连景白洲都惊讶的张了张嘴。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不要脸,太子得要脸。
景白洲记得,上一世的黎昱虽然也整天冷脸,但嘴没这么毒,逼急了也就是直接拔刀。
从没废话过。
他感觉重活一世,帮扶景容,跟苏蓁蓁定下婚约后,黎昱的言行也跟着变了。
“对不起,二哥。”
景容反应过来,单膝跪地,声线委屈的张口认错,但垂下眸子里,满是对黎昱的不悦。
一个小小的侍卫,碍手碍脚,阻挡他跟二哥亲近。
“起来吧,黎昱说的也没错,我知道你年纪还小,对我颇多依赖。”
“但是,我不犯错还有人日日盯着我,你跟在我身边要是再不注意言行,咱俩都落不得好下场。”
景白洲也刚好借此机会,让景容改一改动手动脚的毛病。
但是从心而论,景容也不过是个仰慕他的弟弟而已,他并没有多想。
景容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眼眶红的跟小兔子一样,眼泪要掉不掉。
“景容知道,可是,现在没有外人,二哥也不许我亲近吗?”
景白洲伸手把碍事的黎昱扒拉到一边,随后才无奈的轻声哄着。
“不是不让你跟我亲近,咱们是兄弟,又都是男子,你不觉得搂搂抱抱有什么不对吗?”
“二哥会是断袖吗?”景容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这话说出来,黎昱眼神抖了一下,低头竖起耳朵听。
“你在想什么呢,谁特么会是断袖!”
景白洲吼了一声,急赤白脸的。
“……”
黎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见这种回答,有种意料之中,却不想接受的感觉。
那边的景容却一直盯着眼前人的眼睛,清楚看见对方眼底有慌乱,一闪而过。
“二哥,我以后会改正,不抱你了。”景容笑颜绽放。
景白洲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只看了一眼地面。
身旁另一道影子被正午阳光拉长,浅浅的投在暗色地毯上。
出宫的路上,景白洲一直都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理会旁边坐着的景容。
他是断袖吗?
绝对不是。
可上一世,他明明对黎昱是生了些心思的。
不然也不会全身心的信任这人,让一个侍卫知道龙虎符的所在。
他不是断袖,只是那人是黎昱,他就凭空多了些惺惺相惜。
满心信任被辜负的感觉,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断了自己的念想。
景白洲刻意忽略自己对黎昱不同常人的纵容,心底拉扯过无数次。
想尽了理由说服自己,不杀黎昱,就把人放在自己身边。
明知道什么是养虎为患,可又能怎么办。
即使这人害死过他,他也不想杀了他。
这一刻,景白洲透过马车小窗,看着外面握剑骑马的背影,矛盾至极。
但有一点他能确定。
这一世,他不让黎昱死,却再也不会以礼相待,让人来去自由了。
够胆子来他身边,够胆子算计他,那就别想全身而退。
他一定会用尽所有权谋计策,不惜废掉他的武功,也会把人强行捆在身边。
【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应当的,你都得受着,你欠我的何止是一条命。】
景白洲在心底里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骑在马上的人,似乎心有感应,突然回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有一刻相撞,很快就各自撇开脸。
黎昱在车窗关上后,又盯着车身看了一眼,脸色愈发冷凝,还多了丝烦躁。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
马车在户部大门前停下。
威严高耸的户部高院,门前守卫的人看见马车来,都一动不动。
户部是整个北安最重要的核心,掌管着皇城经济命脉,是个寻常百姓不敢踏足的地方。
景白洲被小福子伺候着下了马车,示意景容可以去附近逛一逛。
“黎昱,你跟着景容去吧,我大抵要两个时辰才能回来,帮我买几个豌豆黄儿。”
景容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一直都跟在景白洲身边。
黎昱当即皱眉,不悦:“属下的职责是贴身保护您。”
景白洲摆摆手:“户部里面要是轻易就有刺客乱贼,北安早就亡国了。”
“殿下。”黎昱又喊了一声。
“景容不会武功,你好好护着他。”
景白洲说完,带着小福子和两个随身侍女朝户部走去。
马车前,黎昱和景容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的转过头去。
“你想去哪去哪,不要跟着我。”景容冷脸丢下一句话。
黎昱没有应声,只是在人带着小太监走出一段路之后,他抬步跟了上去。
“本王说了,不许你跟着!”
景容站定脚步,转头瞪黎昱。
“我只听命于太子殿下。”黎昱冷脸丢下一句。
景容气的甩了甩袖子,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两人的目标都出奇的一致,往街角桂芳斋走去,那里有景白洲爱吃的豌豆黄儿。
热闹集市上人来人往,时间刚过正午不久。
黎昱跟在景容身后,保持了一段距离,不远不近。
只是街道上突然扬起了一阵喧哗。
“姜丞相!是姜丞相!啊啊啊,姜丞相今天也好俊!”
“这气质,我要是能给他当个通房丫头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