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一把钢刀直冲风姿意脑门,径直逼近!
好在桑九眼疾手快,及时拉了一把风姿意,不过刀刃还是擦着风恣意左半张脸过去,好好一姑娘,脸颊片刻多了一道划痕,汩汩流出鲜血。
空中仰天丢过来一靛衣侍卫,正是风恣意最得意的贴身侍卫,左二无疑。
此时,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面如土色,一身狼狈,着急道,
“公…公主!江少侠忽然躁动,玄铁压制不住,打伤了花二公子,我们一伙人对抗不住他,公主快想想办法…”
“废物!平时看着拽得二八五万,真到关键时候,一个个都没用,还得本公主自己来。”
“公主,万万不可…”左二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风姿意已经完全没有耐心听了。
问煞蠢蠢欲动,刀把晃得几乎看不见它残影,就在她们严阵以待,准备随机应变时,问煞突然拐个弯,急冲冲向门前几人穿刺而来,风姿意手中用千年蛟蛇特制的皮鞭还没打出去,竟被拦腰斩成两段。
嘶吼声逼近,门内僵手僵脚,出来一魁梧壮汉,他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神情混沌,眼睛里没有瞳仁,周身皮肤铁紫,赤着一双大脚,脚踝处锁着一副玄铁制成的脚镣,从中间断成两截,走起路来慢吞吞霹雳哗啦叮当响,一步挪不了三寸,却每一次抬脚都踩在人心尖上,脚镣似有千斤重,他走着走着露出满嘴獠牙嘶吼一声,看得出烦躁不安,可这声音,听得人心里着实发怵。
玄铁一般用于压制穷凶极恶之人,可遇不可求,桑九暂时想不到,当今世家谁能有这么大本事?当然,那个人除外。
说他是江无畏,却几乎看不出江无畏的影子。
可问煞识主,从桑九几人面前的暴动狂躁,到径直乖巧愿意主动将自己送到那人手中,也就一个眨眼,若不是江无畏实在吓人,此刻看起来一刀一主分外和谐!
问煞识主,暂时抚平了江无畏情绪上的暴躁,他握着刀把的手指僵硬,脚步却顿住,虽然没有瞳仁,可桑九还是看到了他神情中的眷恋。
刀把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享受似的吸食主人身体里不断涌现出的煞气。
场面暂时僵持下来,任性如风姿意,也不敢轻举妄动。
——
年少时,谢南睢曾玩笑打趣,说是想试试江无畏这把刀颠不颠手。
江无畏对谢南睢毫无保留,大方拿给他看。
反倒是刀灵自己不愿意,不论谢南睢如何使劲,它都不给面子,坚决不出刀鞘,他们不信邪,中途换了好几拨人,也还是不行。
除了江无畏,根本没人入得了它眼。刀灵骄傲,一生只认一主。
听闻人在刀在,人亡刀亡!
也是那次,令不可一世的谢二公子,在一众公子哥面前丢尽了脸面。
好在谢南睢是个从容豁达之人,打从心底里佩服问煞。
他由衷感叹道,
“一物一主,无畏兄好福气,以后可得好好珍惜它!”
男子普遍迷恋兵器,尤其甚爱刀剑,爱不释手,不务正业如谢南睢,对此也是难掩艳羡。
桑九早提醒过谢南睢,
江无畏此人,性情简单,至纯至善,用得好了是为民除害,义薄云天的江湖大能。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以后怕也能成为一方灾祸。
果不其然,没想到数年之后,他们会以另一种方式再次相逢,此时的江无畏,终究还是被人练成了傀儡。
刀主合体,煞气冲天,怕是世间无人能敌!
风恣意气绝,冲桑九大喊。
“桑九,你还愣着干什么?用你的灵力呀!我带你来,不是看你在这儿当木头人,装看客!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没什么比一个猪队友更令人来得无语,桑九提醒风姿意,
“别说话!他现在看不见人!”
话已至此,却还是晚了。
江无畏还是确定了她们方向,腾身迎面而来,阴风阵阵,地面盘旋起一阵又一阵黑雾,他身上带着一般人难以承受的浓厚煞气!
此间修炼大致分为三类,灵修、刀修和剑修,桑九乃天道庇佑,生来灵气充沛,非寻常修士能比。
江无畏是江家最后一位天赋异禀刀客,世间难逢对手,武力值惊人!
寻常都是一群剑修,在天下第一刀客面前,不值一提。
值得一提的是,谢家兄弟包括云知术在内,都是难得一见灵修慧根,他们和桑九不同,必须借助外在辅助。
也是如此,谢怀衣修得是笛,笛名忘尘!云知术辅修剑,他的剑叫做无问,云家世代占卜,知天命修世道,主做谋士。
这其中不得不提的那个人,就是桑九身后这个浪荡鬼!
放着好好的灵识不修,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上京里几乎无人不识。
好好一谢家二公子,放着公子哥不当,偷奸耍滑,不听父母先生教诲,游走在街边小巷和一些地痞流氓整日为伍,荒废一身灵根,真是令人扼腕。
谢家老将军根本拿他没有办法,更何况,有谢怀衣一直护着,谢南睢更是无法无天。
上京城中,几乎一大半世家子弟,都和谢南睢起过争执,中途不少打过架。
谢南睢几乎做到了人嫌狗憎,就连咿呀学语的小儿半夜啼哭,大人都会拿谢南睢吓唬人。
“囡囡再不睡觉,当心谢家鬼半夜敲门,将囡囡直接抓走,一阵揉圆搓扁做成鬼娃娃!”
这招百试不灵,啼哭不休的奶娃娃,当即立马乖乖睡觉。久而久之,谢南睢大名如雷贯耳,坊间更是传得邪乎其邪。
谢家军有多受人敬仰,谢家鬼谢南睢就有多令人头疼,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醒,有人说笑,谢家军有一半的功德怕是都匀给了谢南睢,偏生谢南睢自己还得意洋洋。
谢南睢那些年,替谢家招了不少仇家,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大都对他恨得牙痒痒,可再怎么,还是得给谢老将军面子,气不过又能怎样。
再后来,谢南睢因一些不可饶恕的过错,被谢老将军一气之下,发狠丢进了万窟山,那里长年草木不生,不见人烟。
没有飞禽走兽、没有花鸟鱼虫,不归风熵国管辖,是一处生命禁地,无人敢去!
听说谢夫人一病不起,怀衣公子冰天雪地不眠不休,整整跪了三天为弟求情也无济于事。
谢老将军为给上京各世家一个交代,留谢南睢一个人在那里自生自灭。
活得下来是他本事,活不下来那也是他的命!
三年,三年时过境迁,几乎所有人都快忘了,上京还有这么一个鬼见愁。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谢南睢叼着他那根独有的狗尾巴草,悠哉悠哉骑着一头年迈已久老黄牛,溜溜达达,活着回来了!
谢南睢,他回来了!
谢南睢回来了不打紧,毕竟有句老话不是常说,祸害遗千年,不足以令人稀奇。
稀奇的是,常年飞石走壁,枯木难逢春的万窟山在他走后,绿意不绝,散发着勃勃生机。
若不是桑九曾亲眼,见过万窟山长什么样子,怕是很难将眼前这片世外桃源和谢南睢此人联想起来。
万窟山经年不见,山中郁郁葱葱,层峦叠嶂,林中偶有小鹿漫步,树枝燕雀啼鸣,漫山遍野成片成片的鸢尾花盛开,姹紫嫣红,再不是以往那般荒无人烟,难逢生机。
更有甚者,说是谢南睢回京那天,路上遇一垂朽老人,命不多时,进气没有出气多,恐难活过今日,经谢南睢随手搭救,不过精神抖数了些,意外多了几年寿命。
等到谢南睢慢慢悠悠回到上京,京城早已有了他的传说,说他是得上天庇佑,有大道之能!
至此一朝,谢南睢名声大噪。
谢家军威望空前绝后,谢峥嵘位高权重,谢家军功名显赫,有小人在君主面前谗言,国不是国,家不是家!
整个风熵怕是都要改为谢姓,哪怕谢峥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君臣之间,那种平衡因谢南睢一朝打破。
可惜,谢南睢此次回来,除了寻常百姓,世家大族并没有人欢迎他归来。
忌惮令谢南睢,成了众人眼里一座大山,谢家因他被推到风口浪尖,群起而攻之!
福祸相依,襄北一战,必不可少。
有知情人愤慨,若不是有谢南睢这个祸害在,谢家军也不用白白去送死,襄北战役,本就是为谢南睢专设。
谢怀衣临行前找到桑九,语重心长,怀衣公子倒是比世人看得更为久远。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谢家军一日不除,圣心终日难安,不是一个谢南睢可以抵挡得住!南睢只是个筏子,既如此,也该是我们宿命。”
“若是侥幸活下来了,得圣主垂怜!若是战死魂消,我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桑九的身份,有自己使命,不容她多说什么。
谢怀衣风度翩翩,世人皆称他为天下第一公子。
他和谢南睢兄弟俩,简直没办法想象,是从一个娘胎来生出来。
他有些为难,桑九知道他要说什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怀衣思来想去,还是无处安置南睢,只能拜托姑娘看护一二,家弟性子执拗,难免一时想不开,可我谢家后继无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我嘱咐过无畏兄,必要时,姑娘若是不方便,他可代劳!只是无畏兄性子单纯,恐三言两语被难睢说服,烦请姑娘费心!”
那天风和日丽,那天山高水长…
——
回忆戈然而止,煞气直逼。
桑九回神,侧身躲开一刀袭击,在她身后,谢南睢好似陷入自己意识里,一时难以自拔。
桑九心急,顾不上旁人发觉,惊唤谢南睢。
“谢南睢,你快醒醒!江无畏现在没有意识,只有你能控制得住他!”
江无畏之所以天下第一,当然有他过人之处!
几个回合下来,桑九早已体力不支。
嘴角不可抑制吐出一大口鲜血,灵力枯竭,桑九早已不是当初那般模样。
能支撑到现在,已是轻弩之末。
风恣意不可置信,大声质问桑九。
“你不是天女吗?灵力无边,用之不竭现在怎么这般无用,一个傀儡都抵抗不住,要你有何用!”
半空传来一声斥责,
“你才无用!不准诋毁我家姑娘!”
问询赶来的廿白叙廿白识匆忙上前迎战,天女两大护法,多少还是有点东西。
他们一左一右,和江无畏缠斗起来。
得此空闲,桑九咬破指尖,腾空画了一道招魂术,也是现在,她终于觉得谢南睢有些不对劲,好像三魂七魄,其中丢了一魂两魄。
一道阴风席卷而来,魂没招来,反倒另外两魂,被阴风吹散了些,等到桑九再睁眼,面前空无一人,再无一鬼!
“谢南睢!你回来!”
廿白叙廿白识到底不是江无畏对手,他们一左一右被人死死卡住喉咙。
艰难冲桑九喊道,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趁现在有机会快点从这里离开!”
【作者题外话】:有小可爱说我感叹号用多了,逗号句号感叹号和省略号,好像能用的就这么几个,我尽量控制,争取看起来不那么别扭,昨天匆忙上传,今天修订了些,这方面知识还是匮乏,只能说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