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生的面冷心冷,容颜如玉面如霜。第一次见她的人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很快,他们就被桑九周身通身的莹光震慑住。
“怎么可能有人不借助任何东西,竟能徒手召唤出灵力。而且,为什么她的灵力收放自如,看起来比我们借助法器要威风太多。”
说话的小年轻,和谢南睢一个辈分,也属于第一次出来见世面。
桑九双手掐诀,坚不可摧的光晕因为她的出现符篆出现一点点分裂。普通的低阶修士根本看不懂她在干什么?稍微懂点门道的家主们因为刚才拼劲全力抵抗往生咒,耗费太多心神,现在竟没一个说得出话来。
桑九压制住往生咒成阵,转头问阵法下面这些人。
“谢南睢呢?”
这么一有能耐的人来了,竟然第一时间询问谢南睢。凡是和谢南睢打过交道的,几乎没一个人不讨厌他。
“她为什么会知道谢南睢那家伙的名字?这人不是君王刚才派人去请的?”
“可别是个冒牌货,虽然看起来确实有两把刷子,但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做秀?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摧毁魏家墓冢,让那些不容于是的恶灵灰飞烟灭。还在这儿问什么谢南睢?”
身旁一位当日在来福酒楼和谢南睢打过交道的道友,这会儿隐约看桑九清冷的面容带着点儿熟悉。
他撞了撞身旁人的胳膊,“快别说了,她就是当初护谢南睢去薛府的粉衣姑娘,难道你忘了?”
“什么!”
桑九没理会周围人的打量,她周身带着自矜还有无法言喻的清傲。
问眼前这些咋咋呼呼的小子,“谢南睢呢?”
小年轻们不以为然,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子,竟然气性还挺大。“管他做甚,你既然是天女,自然有责任紧着我们大家的事先来,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太懂吧。”
谢峥嵘对谢怀衣摇了摇头,示意他现在不是为谢南睢说话的时候。
没看到风东来这会儿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儿。
打量中带着试探寒暄道,“按排行,应该唤你一声桑九姑娘是吧。”这会儿没了威胁,他终于舍得从自己富丽堂皇的轿辇上下来。
他毫不见外距离桑九最近的地方,停住脚步,没再继续往前走。
熟络着问,“听姑娘语气,似乎和谢家那位小子还认识?”
此话一出,数百双耳朵不约而同竖起来。
谢家众人心中齐齐捏了一层汗,就把桑九口中说出不该说的。
尤其谢峥嵘的脸色极为不好看,当然从刚刚得知谢南睢被困在往生咒中,这个一直老骥伏枥刚正不屈的谢将军,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担忧。
不得不说,刚才魏二的话确实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当年魏家的风头空前绝后,甚至能脱离风熵重新建设一个王国。况且以他们在百姓中的威望,这件事说起来不是很难。
魏丛刃为人板正,不屑于这些党派之争,也不屑于尔虞我诈。
尽管云家的占卜大凶,他还是信守自己当初对风东来的承诺,承诺百年之内魏家绝无二心。
当时为国奋勇杀敌,征战领土的谢家将军正是谢峥嵘,魏丛刃本意是不想在有生之年,与昔日好友兵戎相见,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争一个你死我活。
结果,这声承诺也困住了他自己。
当日姜国战败,不少亡奴惨死,可那些姜国的术士却通通归顺在魏家门下,魏家弟子不看来处只问品性和资质。
也正是魏老爷子当初这一规定,导致越来越多的修士慕名而来,想尽办法归依在魏家门下。
短短几年,魏家早不是当初那个破落的魏家,祁山已然是魏家的地盘。
甚至名头一时盖过风东来。
世人只知祁山魏家,却不知风熵的君主是谁。
这在风东来心中深深埋下一根刺,他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为君主始终都有自己的骄傲。
在这之后发生了一件事,他派人去祁山特招魏家感刚刚及笄不久的魏可倾入宫。
意图显而易见,想要借此控制住魏家家主魏丛刃。
谁不知道魏家这最后一脉仅仅只有这个小姑娘,还是魏家主的亲生血脉,他不可能不在意。
风东来和魏丛刃年纪差不了多少,这么一个可以当爹的人竟然要招自己姑娘入宫,可不气得魏丛刃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昏死过去。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魏可倾为免家人担心,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
结果不到半年,了无音讯,再没听到她消息。
痛失爱女,魏家主几乎当场跟着就去了。
魏丛刃最后吊着一口气,就在这时,有人诬陷他们豢养阴兵,还确确实实抓住证据。
再后来,君主发话让他们魏家戴罪立功,魏二抵死不认。
这才发生后来的这些事,为制服整个魏家,风东来不得不向他们给出承诺。
“若你们魏家有幸归来,此后再不由风熵管辖。若你们身死道消,孤自会为你们请命立一尊长生碑。”
魏二算尽了一切,却没算到风东来人没死,竟然还会有另一位天女临世。
真是造化弄人,合该都是他们魏家人的命。
“你是谁?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她的神情高傲,站在众人眼前,根本没人敢小看。
旁边人倒吸一口冷气,一直依君主的话马首是瞻的众家主,现在纷纷装作哑巴。
小辈不知情也就算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桑九出现的意义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新的君主已然出现,风东来不日即可退位。
各大世家的家主与长老,心里弯弯绕绕的心思非是常人能想到。
这个节骨眼,他们自然不敢和桑九对着来,也不想在这个关头招惹喜怒无常的风东来。
桑九根本懒得正眼看她面前这个老家伙,不过在他身后,确实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引起桑九的注意。
就在她准备上前,有个年轻一点儿的偏门小弟子死死抓住桑九的脚踝,就差直接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了。“他们都说你可厉害了,那你一定能救我的师兄是不是?”桑九不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姐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他们都说我的师兄们死在里面出不来了,可我刚才进去明明摸着他们还有温度,人不可能会死。这里的人就是不肯去救人,姐姐,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的人了。你就帮帮我行不行?”
桑九依旧无动于衷,这位小弟子忽然想起来桑九刚才问众人的一句话。
他眼睛一亮,眼角的眼泪要掉不掉激动说。
“姐姐不是要找谢家那位二公子,我刚才看见他跟着师兄们一块进去,只不过刚才进去没看见他的人。姐姐,你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
风东来骄傲了一辈子,何时被人这样轻视过。
哪怕是上一任天女,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成这样子,竟然视若无睹,丢下他去救一个混小子。
桑九头也没回,转瞬跟着那位领路的小弟子进了魏家的墓冢中。
胆大的小辈不怕死跟上前去,眼睁睁看着桑九抬脚迈入那圈光怪陆离的明光中。
惊呼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到风东来耳畔。
“那位天女真进去了,她真进去就单单只为了救谢南睢。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这么不敢信呢?”
风东来冷笑一声,看向谢峥嵘的脸色格**沉。“魏将军,你可真有能耐,养了一个好儿子。”
风行止性格直来直往,和江无畏一样是个愣头青。
“君父,无缘无故你为何要这样说舅父?”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众人简直想给这位四皇子点一炷香。他是真懂什么叫做火上浇油,心口拔刀。
“好啊!舅父?看样子你倒和他挺亲,既然如此,你干脆改名姓谢吧,还姓什么风。”
平日里,有风翊生时刻跟着,风行止这个家伙还不至于有今天这般鲁莽。看样子,风东来这下连带着,看他们兄弟俩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跟在风行止身后一直侍奉左右的随从叫苦不迭道,“哎呦我的祖宗,你闯了大祸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种场合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为什么?我只是看不惯君父为难舅父和表哥。”
今日围猎,皇子们虽然可以不与各世家的一众公子比拼,但也能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多少在君父面前表现表现。
风行止起了个大早,背着他那把弓箭一大早就磨刀霍霍,一门心思想着利用自己的骑射在君父和一众世家面前耍点小威风。
他都想好了,以谢南睢那个废物,今日肯定指望不丧他干点什么。这小子来了只要不滋事生非就已经烧高香。
也不知道舅父他们到底怎么想,非要谢南睢今日也要来。平日里也就罢了,若是今日告状告到君父面前,少不了要出洋相。
风行止想着,只要自己争气点,为君父讨着点儿稀奇的灵物。到时候看在他一片孝心,想必不会和谢南睢计较这些琐碎事。
他追着一只长腿的细角脖子梅花鹿,追了足足大半天时间。
死物哪儿哪儿都是,献宝还是得献只活物。
就为了这只四脚梅花鹿,他从象牙山的山腰一直追到了人烟罕迹的万窟山。
想不到相隔不远百里就是大名鼎鼎的万窟山,那只吊着脚的梅花鹿一头栽进万窟山的地界,一转眼的功夫,什么足迹也看不到。
若不是随行的侍卫阻拦,风行止还真想进去会会这处人烟罕迹的地界。
原本还想去找点儿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结果君父那边传话来,让他赶紧转身往回走。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风行止两手空空回来什么也没落着。
结果人刚站这儿,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听见君父阴沉沉着一张脸含沙带影指责舅父与表兄。
他上来之前特意打听过了,今日谢南睢可什么事都没犯。
谁知道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周围的人看自己眼神都不太对。
风东来尤其更甚,“你是不是看孤活不久了,现在竟敢明目张胆和孤逆着来。”
“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看样子,在场的各位应该都是这么想。”
原本寂静无声的四周,现在更是鸦雀无声,无一人敢站出来说话。
开玩笑,现在站出来难不成是想送死。
就说来得及不及时,一直笼罩在他们头顶那顶光柱忽然消失的无影又无踪。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惊天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给炸了。
林中的迷雾消散了些,天更蓝了草更绿,似乎一切恢复正常了。
众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们面前的人还没发话,还没人敢站起来。
过了半天,风东来坐回辇轿里面,恢复原来的神色不冷不热说,
“都别跪着了,今日围猎。既然那些恶灵已经处置,接下来的事按先前的安排接着办。孤倒是想要看看,什么叫做今非昔比,什么又叫做人才辈出。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起来啊!后面的事还的诸位主持大局呢。”
什么叫做喜怒无常,这就是。
众人头皮发麻,有那实在憋不过气的小声嗫嚅道,“真是伴君如伴虎,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却无端受了些冤枉罪。果然只要和谢南睢挨上边的没一件好事。”
好在风东来已经走了,众人心口一松。场面不似感刚才那样紧张,抱怨的话也敢说出来。
“无妄之灾,真是无妄之灾。魏家不是早死了,当时死得时候尸骨无存,谁能想到人会埋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就是说呢,往年我们也在这象牙山掘地三尺,差不多转完了整座山。结果今年就发生这么离谱的事。这若说要不是人为,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他们窃窃私语的话,一点都没背着人嚼舌根。
“早就听说当初他们两家关系好,魏家赴死的时候我还在纳闷,为什么谢家没派人去劝阻,或者随份力也行。可惜没有,想不到在这儿等着。你说这些会不会是他们早先算好的。”
一点点捕风捉影的事都能被他们说出朵花来,更何况谢魏两家当初的关系,再加上今日围猎好死不死还是谢怀衣主事,这让人不想想歪都不行。
谢怀衣将谢峥嵘从地上搀扶起来,父子俩非同以往的沉默。
也有那明事理的人站出来分析,“不能够啊,如果真是谢家想要帮助魏家复生,也不会让谢南睢去送死。那可是他们谢家的亲生骨肉,谢峥嵘又不是真铁石心肠,连自己亲儿子都能舍弃掉。”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什么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谢南睢算什么?当初谢家大公子谢江南你们可曾忘了,还不是被谢峥嵘赶出去,最后换了个好名声换谢家一家人平安。”
丛林中央,大大小小近百位家主相依而坐。年轻的一辈垂手侍奉在左右。
为首的谢峥嵘神色肃然,其余的家主现在状态要比刚才好了些,至少没有刚才那样紧绷。
风尚觉这个大马哈站着不走,仗着皇子的名头好行事。
欺负完了小可怜三皇子,又把矛头指向风行止。
“喂!瞧刚才把你能耐的,是不是平日里跟着谢南睢那个家伙混得时间久了,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竟然敢当着君父的面为谢家人说话。我看你不是没长脑子,你压根就是脑子被门挤了。亏我平日还把你当成我的竞争对手,现在看来,你就配不上。”
风翊生站在风行止身旁,虽然个头不高,眼神却是很有攻击力。
“二哥说完了吗?说完了尽早离开,免得一会儿君父找你又找到这儿来。到时候,翊生免不了要在君父面前替二哥刚才的言行说两句好话。”
风尚觉不怕人高马大的风行止,却很是忌惮这个年纪不大心眼不少的风翊生。
他虽忌惮,嘴上却压根不带一丁点儿松口。
“小东西,别给我动你那些弯弯肠子。我还没做什么?真把二哥惹怒了,你和你哥哥怕是都没好果子吃。”
他说完狠话,心头觉得不爽踢了一脚身边的隐形人。
对着风行止兄弟俩不敢硬着来,对着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三,他可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愣着干什么?还不哪来的回哪儿去,站在这儿碍谁的眼。也别看了,你可没人家那么好命,你不过就是一个卑贱宫女生的弃子,没人护得住你也没人在乎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想方设法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想在大家面前露露相,让上京的这些世家知道知道你是谁?可你一不受君父赏识,二又没有可能倚靠的母家。顶着皇子的头衔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在这儿学狗叫。”
“既然大家都在,你不妨子在这儿给众人露一手你的绝学。也好让大伙儿都知道你是谁?”
风行止实在看不过,想上前却被弟弟一手给抓住。
风翊生对哥哥摇头告诫说,“你这会儿别上去,风尚觉原本就是因为受了我们的气,这才欺负他。你要是这会儿上前,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辈子。”
风行止眉头紧蹙,捏住憋得肿胀的太阳穴,无声压着气。
“难道我们要这么一直看着他受欺负,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