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偶有飞鸟掠过,山中花开花落,祠前人来人往。
再见已是半年后,一风清月明,夜深人静的晚上,山中多了几声异样。
以往沂蒙山中寂静,不见惊鹊,却忽然多了一声人语,更深露重山间小道上。
一只英俊潇洒吊儿郎当的…鬼,漫步在山中晃荡,足不临地,却又和常人无异,用两只脚凌空走路。
嘴里依稀嚷嚷着,
“熙熙攘攘且且,人生自古海海…”
“小爷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三更半夜,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如此深情呼唤小爷,佳人诚心邀约,盛情难却!这么深的夜色,实在令爷不好意思!”
浪荡鬼哼着不成曲的调,凡他飘过的地儿,飞禽走兽异样,鸟语花香四溢,沂蒙山非同以往的躁动。
一藏头露尾的松鼠蹦蹦跳跳,四只脚看起来很不协调,它努了努嘴,指了指远处方向。
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只鬼可以和动物花草交流。
月色下,一处木屋映入眼帘,屋内烛光闪烁,隐约有一妙龄女子婀娜多姿。谢南睢先是寻味飘过去,露出半边身子,鬼鬼祟祟又探出头。
继而甩了甩脑袋,自言自语道。
“小爷我现在是只鬼,孤魂野鬼!怕什么人!真是笑话!”
他给自己装了装胆子,装模作样趴窗外扫视一眼。
下一秒,自己被自己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道,
“杀…杀…人藏尸!”
整只鬼哆哆嗦嗦,吓得直窜房檐,片刻不见踪影。
屋里有人说话,廿白识面色僵硬,不好直接开口,用手指了指棺材,迂回提醒主子。
“姑娘为何不换个地方?棺材乃不吉之物,放在卧室寝榻,怕是实在有些不妥!”
桑九整日一张面瘫脸,眉眼处处精致却无半点鲜活人气。
“没什么不妥,我带他回来,本就是为了兑现承诺,至于人是死是活,我不在意。”
廿白识不得不硬着头皮,婉转陈述一个事实。
“聚灵阵摆了半年有余,那人迟迟没有现身,人死灯灭,既然招魂术都没有将他召唤回来,姑娘何不让逝者安息,入土为安不失为一种告慰!”
“闭嘴!”
房间里顷刻寂静,冷得掉渣冰碴子直接将多嘴那人,毫不留情逼出去。
木门一开一合,屋里丢出来一人。
“嘶~~姑娘还真是,一如既往…不留情面。”
廿白识扯了扯嘴角,极不风雅捂着自己屁股抱怨,他哥哥廿白叙鼻青脸肿,站在一旁看他笑话,兄弟俩谁也比谁没强哪儿去。
他们二人拿桑九丝毫没有办法。
谢南睢及时隐藏好自己身份,意识刚刚苏醒,他记不清自己从哪儿飘过来,要飘哪儿去!
耳边隐约有一姑娘寻人,她似乎在唤自己。
一只鬼,一只没有意识的鬼,除了脑子里自带那些行为举动,谢南睢一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至于为什么会飘到这块地方,实在是…难以启齿!
“什么味的香烛?实在是令,小爷我根本没法抵抗!”
谢南睢陶醉在蔓延过来的香烛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好在他还警醒,遵循本能,谢南睢身形灵敏,轻而易举躲开两人,又一想,发现没有必要。
人鬼殊途,他们也不一定看得见自己。
两男子长着同一张脸,一左一右站在一起,好像面对面在照镜子,一个龇牙咧嘴,一个鼻青脸肿,画面看起来很有趣,谢南睢觉得好玩,招了招手试探了下,发现那二人真看不到自己。
没有顾虑后,他大摇大摆学着暴发户那样,步伐矫健走了出来。
走到二人身旁,正大光明偷听。
廿白叙搀扶起弟弟,很不理解,又无可奈何,小声嘟囔。
“白识,你说姑娘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还没见过哪个姑娘家,每天晚上抱着一副破棺材睡觉,没事就喜欢将那堆碎骨头拎出来端详,你说慎不慎人呀!”
这句话说完,廿白叙控制不住抖了抖身上鸡皮疙瘩,拉着弟弟走远了些。
相比廿白叙口无遮挡,廿白识机警多了,扭头望了望屋内,胳膊肘杵了杵自家哥哥。
“小声点,仔细你的皮,没看到我是怎么被丢出来,那把冰刃差点直接戳我脑门上,姑娘的事,我们哪能随意议论。”
廿白叙表情沮丧,刚才那点幸灾乐祸转瞬即逝,后悔道,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找个普通人,将那人还回去,姑娘现在也不用活活受这份罪!”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早点回去休息,明早还要帮姑娘打掩护,这次轮到你了?可不许赖账,又故意耍滑头偷懒。”
廿白叙敷衍弟弟,作为兄长,他还是很靠谱,扶着弟弟,任由他一脚一脚往回蹦。
“知道了知道了,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廿白识,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廿白叙,我们一个娘胎里出来,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你靠不靠谱…哎呦,你别掐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轻而易举恼羞成怒,动不动就学个娘们掐人,姑娘都没你这么小肚鸡肠。”
“哎呦哎呦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别掐了别掐了,小弟给兄长赔罪!”
廿白叙看不惯弟弟耍怪,怒斥道,
“别嬉皮笑脸,和那人一个死德行,看着就招人烦!”
“说归说,可不能人身攻击哦!我是我!他是他!做什么拿我和他比,要是被姑娘听到,有你我好果子吃!”
两人走后,谢南睢越来越对木屋女子好奇,刚才那二人,声音听起来实在有些熟悉,却又记不清在哪儿听过。
好奇心作祟,谢南睢还是决定上前一探究竟。
他闭着眼,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就只看一眼,看一眼马上就走,好歹知道是什么人在召唤我,不是故意冒犯人家姑娘,不是故意!”
香烛味萦绕,棺材对他莫名有种亲切感,吸引谢南睢一直往前走。
屋里点有一婴儿手腕粗香烛,味道非同寻常,对鬼而言,确实难以抵抗。
“真是财大气粗,上好的香烛有价无市,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出手这般阔绰?”
谢南睢畏手畏脚,凑上前,只一眼,整只鬼快吓得魂飞魄散。
“啊啊啊啊啊!”
“什么癖好!哪有人大半夜抱着一骷髅头睡觉,吓死个人,哦不,吓死个鬼!吓死小爷了!”
“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
“这里的女子好生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