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院中的装束便是让人看着都颇为静心，除去墙边被修剪的花圃以外，只有一颗靠着墙长着的枇杷树。
不出平阳所料，老夫人的院门大开，屋檐上的两盏红灯散发着微黄的光，房檐下站着两个婢女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身披暗黄色大袍下穿棕黑色宽裙。
平阳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老太太身边的敬嬷嬷。
敬嬷嬷察觉到有人靠近，停下口中正在训人的话，手中捏着一只帕子，侧身望去，眉梢间染上一抹笑，慌忙三步两步靠近：“老奴请公主安。”
平阳挑眉，给余嬷嬷使了一个眼色，余嬷嬷当即了然上前一把扶住敬嬷嬷的胳膊，拦下她正要下跪的动作，不动声色从袖中取出一个银鼓鼓的钱袋。
料子算不上好、是寻常的粗布，放在敬嬷嬷这一个深宅妇人身上也引不起外人的注意。
独独那里面装了一百两的金子，不简单。
敬嬷嬷挤出一抹笑，嘴角上勾又压了。
二人寒暄了两句，敬嬷嬷眼角的细纹勾出来，对平阳恭敬道：“依照老太太的意思是，她就不叨扰公主来拜见了只等天亮了起身去宗祠上支香敬了先祖便可，方才派了小厮在才雅居禀告公主，莫非公主不知？”
平阳前世还疑惑呢。
吕老夫人虽非大族出身，但能坐稳主母之位也并非是一个傻子，没必要在新婚头一日就让平阳难堪。
原来问题出在这。
眼底划过一丝不引人察觉的思绪，面上悲切道：“本宫知晓，只是君舅早逝君姑又常年不居府中族中小辈除去男公子便只是待字的女公子，做事难免不稳重。本宫初为新妇，于情于理都该来拜见。”
余嬷嬷只觉得惊险，若非公主留了个心眼怕是今日就中了算计。
“难为公主有心了。”
平阳在齐国的名声算不上好，启蒙晚总角之年才会识字、幼时学堂中常以逗弄先生为乐、看上的东西皆会不择手段抢来……
敬嬷嬷忧愁平阳是个难伺候的主，自认而然的敬而远之，而今一见倒是少有的通情达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入了院，透过门房可见里面一个壮年男子耸肩跪在擦的铮亮的红地板上，一个花甲老夫已见白发、一只手撑着头假寐、一只手盘着佛珠，被那壮年遮了大半个身子。
“老夫人安。”平阳面上含笑、颔首以示敬意。
平阳为吕家主母，也是皇室公主这府中唯有已经逝去的先祖才可受她的礼。
老夫人掀开眼帘，斜着眼看了一眼声音的来处，察觉到是平阳，面色一紧，收起手中的珠子开口道：“公主不必多礼，坐吧！”
平阳挨着老夫人的榻子边坐下。
放眼望去，跪在地上之人身着玄色锦袍低眉跪地看向前方，平阳入门时也没惊起这人。
“君侯……这是怎么了？”平阳在往上看发现这人越来越熟悉，直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稚气未消的吕曌。
正乖巧的像是一只被拔了爪子和牙齿的老虎，病恹恹的跪在老夫人面前受训。
平阳眉梢止不住上扬，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
“跪正。”吕曌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自然心含敬意，又因着老夫人这些年身居后宅族中之人无一不尊又养出了三分上位者的气魄，厉声一训到真的让吕曌浑身一颤。
吕曌挺了挺后背、仰首，乖顺的跪直口中淡淡的吐出一句：“是。”
“尧蛰你可知错？”老夫人开口询问。
“孙儿知错。”吕曌知道吕老夫人是因为昨日他不顾规矩独留平阳一人在雅居独守空房而不高兴。
可让他和仇人的女儿共度良宵，便是拿刀砍了他，他也做不到。
“既知道那便去祠堂跪一个时辰好好醒醒脑子。”老夫人吩咐。
“孙儿遵命。”吕曌起身。
平阳却故意上前拦住他，圆眸带着笑意看向他，打圆场似的对老夫人开口：“本宫与君侯成婚第一日就因着本宫的私事罚了君侯，回去后君侯怕是要恼本宫的。”
前世的平阳去了吕家宗祠就见吕曌一人跪在那，她上前问吕曌一言不发，事后她还好生心疼。派人送了瓶药。
却被拒，暗讽她矫情。
吕曌不是爱跪吗？那便好好跪跪吧！
老夫人冷哼一声：“只要老身在一日这吕家便容不得他撒野，不必去祠堂了就在院中吧！”
吕曌一怔，停下脚步膝盖一曲，噗通跪在地上：“祖母孙儿而今已然二十有五，昨日又娶了新妇院中皆是府中仆妇，如此可有不妥？”
世家最重名声，吕曌身为家主更是不例外。
“哼——今日倒是想起你有一个新婚的妻子了？”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若是再多言，那便去府宅门口跪着。”
“祖母……”吕曌话还没说完便生生的禁了声。
便是祖父在世时也不敢和这位祖母犟，他一个小辈的孙子若是在多言怕真会被罚去门口。
起了身，便向外去。
平阳心底得意，前世他小心讨好换来的却是他冷言相向，今生不求能全部讨回来但能让他过的不顺心，平阳便要高兴的回去烧高香了。
“你去替老身训话。”老夫人年级大了，也偷懒的不怨去院外。
“是。”敬嬷嬷应声对平阳身边的余嬷嬷道：“老姐姐不若陪我一同去吧！”
余嬷嬷一顿小心看向平阳，就见平阳颔首：“天寒地冻的，二位嬷嬷仔细着些莫要受了风。”
这是默认了余嬷嬷和敬嬷嬷一同去。
两人退了出去，屋内伴着淡淡的檀木香，只剩下平阳和老夫人二人。
平阳知道老夫人有话和她交代，便开口道：“本宫初来乍到有些不懂的，还望老夫人提点提点。”
“提点不敢当。”老夫人谦虚道：“公主既下嫁了吕家自然就是我吕家的宗妇。”
齐国大多兵力都握在吕曌手中，老夫人忧心吕曌走了他父亲的老路引得陛下猜疑，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才让他娶了平阳以示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