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他把他体内的蛊毒清除了,但他身子太虚,恐怕还要修养几天才能醒来。”
殷桉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床上的人动了动。
他转头看去,正好对上齐越零平静的眼神。
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齐溪识趣地出了门,还贴心地将门给合上了。
外面的光线随着木门的移动而移动,而后渐渐消失在门缝边。
殷桉回头瞥了一眼,平静地在桌边坐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齐越零移开视线,想要坐起来,但是他身体太虚了,根本抬不起手,挣扎了半晌,齐越零不甘地闭上了眼,额前蹦出阵阵青筋。
“你若是想恢复,就安安分分躺几天。”殷桉端起茶杯,气若神闲地撇去杯中茶沫,轻轻抿了一口,才不咸不淡道。
齐越零咬咬牙,不忿地看他一眼。
这家伙故意的!故意看他出糗!
殷桉淡淡地扫向他,“你的仇人可不是我。”
齐越零索性闭了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殷桉放下茶杯,“西夜国如今已经是齐霄陨的天下了,周奇诺也不知所踪。”
“然后呢?”齐越零紧闭的眼皮动了动。
“他想跟祁国一起瓜分延国,西夜国军队已经到了都城城外。”
齐越零猛地睁开了眼,“与我有什么关系?”
殷桉轻笑,复又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你觉得他知道你还活着之后会放过你?”
齐越零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殷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猛地瞪大了眼。
“或者说,你觉得他知道你母妃还活在这世上会放过她?”
齐越零对殷桉怒目而视,眼底瞬间变得猩红一片。
“别这样看着我。”殷桉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会对你母妃做什么。”
“即便我不告诉他,你觉得等你的势力全部覆灭之后,他会不知道吗?”
齐越零猛地闭了眼,胸膛上下起伏得厉害,半晌之后,他“唰”的一下睁开眼,冷着脸道:“我会让西夜国退兵的。”
“但是我需要时间。”
殷桉淡淡地应了一声,“你随意。”
说完,他转身推开门离开了屋子,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
泛着淡金色的光线在齐越零的脸上一晃而过。
室内复又恢复了冰冷和昏暗。
齐越零勉强抬起手挡在眉间,半晌后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殷桉离开之后,安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殷桉身边。
“去给他找个医术好的大夫。”
“是。”
见殷桉没有了后续的吩咐,安临欲言又止。
殷桉瞥他一眼,“还不去?”
安临只好应了一声,又消失在了殷桉身边。
殷桉径直往庄子外走去,出了庄子,一路潜行,绕过城外的军队,进了都城。
兵临城下,都城里早已大乱,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连个人影都没有,翻落的簸箕箩筐满地都是,地上散落着零碎的脏脏的小物件。
殷桉的视线在地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驾轻就熟地往谢府而去。
另一边。
齐溪离开之后又去将找到了齐越零的事情告知了岑东溱。
“他现在在何处?”岑东溱猛地起身。
齐溪有些诧异于岑东溱的反应,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在我院子里。”
岑东溱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光听齐溪的描述,她实在难以想象齐越零会……
她不由得想起他还是“凌越”的时候,他们也曾一同被困在山中。
她越想,脚下的步子越快。
齐溪默默地跟了上去。
“吱呀……”门被推开,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看向门口。
见到来人,齐越零愣了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岑东溱见他形容枯槁,脸颊两侧凹了进去,就连那双妖冶的眸子也像是枯萎了一样没了光采。
若不是那眼神依旧熟悉,岑东溱实在无法想象这人曾经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凌越”。
齐溪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由得仰天望了一眼。
难道说小主子跟这位有过什么纠葛?
难怪殷公子刚刚跟这位公子见面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缘由啊……
齐溪自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看向岑东溱的眼神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不得不说小主子眼光就是好,这选的人是一个比一个好看,这人此时虽然狼狈,但也能看得出是个美人儿。
岑东溱可不知道齐溪在想什么,她抿紧唇角,快步走到床边,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没有跟齐越零说话,反倒转头问站在门外的齐溪,“叫大夫看过了吗?”
齐溪愣了一下,摇摇头,“我给他看过了。”
“他的身子太虚,还要静静养上几天。”
他倒没提自己给齐越零渡了一口气的事情,不然齐越零的身体就算再好,也不可能再受了这么大折磨之后几日就能恢复好。
放在旁人身上,最少也要一个月以上。
齐越零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想将自己的脸遮起来。
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此时有多么狼狈,可偏偏这副模样让她瞧了去。
岑东溱也有些不自然,自从知道齐越零就是“凌越”之后,她对他的感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尤其是上次在东宫他以为她睡着时吐露的心迹都被她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齐越零突然猛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嘴唇上现出了一点血色。
岑东溱有些慌乱地看向齐溪,“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齐溪很想说他不是大夫,但话即将出口的时候想到自己刚刚那句“我给他看过了”,顿时心虚地快步往床边走来。
齐越零咳个不停,喉间冒出一股血腥味,随后“噗”的一声,一口猩红的血喷在了齐溪雪白的袍子上。
齐溪伸出去的手立马僵住了。
这是他新做的袍子啊!
但除了他似乎无人注意到这一点,他只好压下心里的悲痛将手搭在了齐越零手腕上,姿势摆得有模有样。
“是羞极攻心了。”齐溪瞥了齐越零一眼,心里哼了一声,手上暗暗朝着他输送了一点妖力。
齐越零只觉得五脏六腑好似涌进来一股温柔的液体,将他体内的躁动一下子安抚住了。
但岑东溱却突然有些怪异地扭了扭手腕。
齐溪注意到,但并未放在心上。他直起身子收回了手,退后一步,站到了岑东溱身后。
而岑东溱只觉得自己手腕那一块的肌肤里面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扭|动一样,弄得她十分难受。
齐越零渐渐平息下来,才注意到岑东溱的异样。
他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正欲开口说话,就见一条白色的虫子突然咬破岑东溱的肌肤,从她手腕中钻了出来,飞快地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往齐越零的方向爬来。
手腕被刺破,带来一阵疼痛,但这痛比不上眼睁睁看着一条虫子从自己体内钻出来来得震惊。
倒是齐溪,皱了皱眉,悄然伸出手,隔空朝着岑东溱的手腕抚了抚,岑东溱手腕上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
白色虫子扭|动着肥硕的身体,爬上齐越零的床,继而爬上他的身子,同样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钻进了他的手腕,一下子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
岑东溱:“……”
齐溪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毕竟是只见多识广的妖怪。
见岑东溱一脸惊讶,齐越零垂眸看向她完好如初的手腕,随即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这是我的护身蛊,从小就跟着我,刚刚闻见我的血的味道,就按捺不住跑了出来。”
岑东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记起来了,之前她体内长情虫作祟的时候,他来了一趟之后,她体内就多了一条虫子,原来这虫子是他的护身蛊。
那他之所以会被齐霄陨害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护身蛊不在他身上,所以才让齐霄陨有机可乘吗?
岑东溱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似乎看出岑东溱在想什么,齐越零有些不自然地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才轻声道:“就算护身蛊在我身上,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被齐霄陨带走的,他是被那个人打晕的啊。
齐越零眼神一暗,整个人身上突然显出股凛冽的肃杀感来。
岑东溱默了一下,只好道:“那你好好休息,先养好身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明白殷桉找出齐越零是想用他来结延国目前的危机的,但齐越零如今这样的状态,又怎么好……
齐越零垂眸,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去,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你可以继续把我当做凌越吗?”
岑东溱本欲转身,闻言身形一滞,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你是齐越零,也是凌越。”
说完之后,她又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
然后才转身离开。
齐溪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但也识趣地没有发问,见岑东溱离开了,他也转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