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人缓过来之后都忍不住看向宋忱翼,却见宋忱翼仍大笑着,即使一身狼狈,脸上的笑容仍是丝毫没有松动。
终于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庆王从带兵进来之后就一直这样笑,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之后,众人再去看宋忱翼的眼神就十分怪异了。
这带兵逼宫的两个领头人一个死了,一个看起来有点疯傻,一时之间也没人开口。
宋敛敞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宋忱翼一眼,朝雷秦天道:“押下去,关进天牢。”
雷秦天应了,亲自把人押下去了。
宋敛敞论功赞赏了宋忱楠几句,就让白福扶着回养心殿休息了。
一场宫变,耽搁了和亲,这时候再启程,只怕也不是吉时。
礼部请示过宋敛敞之后,便将日子推到了五日后。
五日后,是个吉日。
皇城中的风风雨雨,自是没办法瞒过老百姓的。
那日起,民间便起了很多流言,说庆王因不满舅家被处置才起了反心,又说那日宫变宫里死伤无数,如同人间地狱。
第二日宋敛敞上朝的时候,便将秦家一家抄斩了,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倒是宋忱翼,只是夺去王爷的名号,发配去了守皇陵。
当场几个御史就不依了,揪着宋忱翼逼宫一事,将延国的礼法数了个遍,又辅以前朝的诸多例子,劝谏宋敛敞从重发落。
宋敛敞坐在龙椅上,望着殿下争论不休的大臣,冷笑一声,“朕子嗣薄弱,几个爱卿硬是要我延国绝后不成?”
户部左侍郎下意识道:“我延国还有贤王殿下,怎么会绝后呢?”
“哦?”宋敛敞突然挤出一抹笑,但那笑怎么看都不是高兴的。
这帮臣子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宋敛敞这会儿心里不痛快了,都没敢再多说话。
一时间,大殿上变得鸦雀无声。
宋敛敞这才满意地起身,“就这样吧,退朝。”
几个御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失了言语。
下了朝,诸臣子三三两两一同出了宫门。
延国皇室这一脉子嗣甚少,如今宋忱翼被夺了王爷身份,严格上已经不算是皇室中人了,那么这一脉,就只剩下了贤王一人。
将来储君之位不出意外自是要落到他头上的。
一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一下朝便簇拥在宋忱楠身边,嘴里的好话都跟豆子似的往外倒,奉承的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
“贤王可真是有勇有谋,昨日宫变多亏了贤王暗中通知了禁卫军,才换来皇上的安康,延国的安康啊!”
“可不是,贤王能文善武,我延国有这样一位王爷,真是天下大幸啊!”
“有贤王在,我延国必定会越来越强盛的!”
“……”
殷桉下了朝,冷眼瞧着那边,跟被人群中簇拥着的宋忱楠打了个招呼,便独自一人朝宫外去了。
有些看得远些的,俱是跟殷桉一样,只是像往常一般跟宋忱楠打了招呼,出宫去了。
养心殿。
宋敛敞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耳边的汇报。
“十日前?”
雷秦天点点头。
“呵。”宋敛敞冷笑一声,“朕倒是头一回听闻准备十日的宫变的。”
“继续查。”
“是。”
殷桉下了朝,上了殷府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走在大街上,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宫里才出了那事,有些胆小的百姓这些日子自是不敢轻易再出门的。
“安临。”殷桉突然挑了帘子,目光直直地看向不远处,“停车。”
安临依言扯了扯缰绳,将马车靠边停了下来。
殷桉下车,走到那出店铺,不一会儿便拎着一个油纸包大步回来了。
安临瞅了一眼他手里的油纸包,没等殷桉吩咐,就重新驾了车,往殷府方向赶去。
回了府,殷桉匆匆拎着油纸包进了竹园。
这竹园自大那回发配走宋忱楠送来的几个瘦马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来过了。
倒不是他不想来,只是这段日子实在忙得不得闲,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闲,他才发觉自己想一人想得紧。
走到竹园门口,殷桉才发觉竹园门竟禁闭着。
这边得了他的吩咐,人本来就少,这一关门,更加冷清了,竟给人一种这园子已经荒废了许久的错觉。
殷桉莫名心慌,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推了门就往里疾走。
他一直走到内院,都没见一个人影,心更慌了。
他记得岑东溱不喜人一直在边上伺候着,若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喜欢将丫头遣了出来。他往日来的时候,两个丫鬟都是守在门外的。
今日……
殷桉不敢多想,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木门。
“吱呀……”
“哗啦……”
推门声伴随着水花的声音,让人一惊。
室内,一片明亮。
窗边书案上放着一个精雕的旧木大肚瓶子,里面斜斜地插了几支菡萏,还并了一支青涩的莲蓬,菡萏与莲蓬上遮了朵半大的荷叶。
一眼扫去,便让人忍不住注意到它。
只是此时殷桉的视线却完全被屏风后的景象牢牢胶住了。
那身姿一半掩在水里,影影绰绰的,给人无线遐想。
殷桉只觉得鼻子一热,心中有一股热气冲了上来。
他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反倒是岑东溱懒懒地开了口,“还不快过来添水?水要凉了。”
虽是夏日,但泡个热水澡也是极为舒适的。
殷桉明知道她是认错了人才说出这番话来,但双腿竟是不听使唤,缓缓地迈着步子往那屏风后走去。
他刚走到近前,许是岑东溱等得不耐了,蹙着眉在水里转了个身,边转边道:“阿眉你今日……”
话没说完,两人都呆住了。
瞥见眼前人身前若有若无的风景,殷桉只觉得鼻子那处更热了,按也按不住。
他正要开口,却觉得有一股热热的东西从鼻前流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岑东溱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紧接着两人的脸色都僵住了。
殷桉连忙后退一步,捏紧手里的油纸包,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完了!丢人丢大发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看到,怎么就流鼻血了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到……
一个念头瞬间冒了出来。
他“呸”了一声,越发的面红耳赤。
阿眉抬着木桶正往这走,看见殷桉逃也似的的身影,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发出,殷桉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她面前。
奇了怪了……
她刚刚似乎看到主子胸前有一片殷红的血?
阿眉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难道是遭了刺客?
不对!她刚刚没听到动静啊……
而且主子刚刚分明是从小姐屋里出来的……
想到这,阿眉瞬间睁大了眼睛,提着木桶健步如飞,飞奔着进了岑东溱的屋子。
岑东溱本呆呆地望着殷桉流了鼻血之后飞奔着逃跑了,现下见了阿眉提着木桶一脸肃然地跑来,难得有些结巴,“你,你……”
阿眉顾不上那么多,提着木桶绕过屏风,见岑东溱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疑惑了。
主子刚刚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呢?
岑东溱可看不出阿眉的疑惑,有了刚刚那尴尬的事,也没了泡澡的心情,胡乱捧了水往身上淋了淋,便擦干身子出来了。
等换上衣服,蔷薇才一脸怪异的进来,“小姐,殷大人在花厅候着呢。”
岑东溱抿抿唇,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两道殷红的血迹。
“知道了。”
她坐在铜镜前,任由阿眉不紧不慢地为她绞干头发,才往花厅走去。
到了花厅,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岑东溱的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殷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身子僵了僵,隐隐又觉得鼻子火热了起来,忍不住背手往鼻下擦了擦。
他这样动时,岑东溱正好走到近前,见到他的动作,脚下的步子停了停,耳后莫名灼热起来。
“咳咳。”岑东溱轻咳一声,在殷桉对面坐下。
阿眉跟蔷薇识趣地守在门口,并没有跟进来。
不过蔷薇虽没有跟进来,但视线是时时刻刻不注意着这边的。
阿眉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细腰,低声道:“蔷薇姐姐别那么紧张嘛。”
主子又不会把小姐给吃了。
不过她瞧主子这模样,怎么莫名有种小媳妇的害羞?
阿眉揉揉眼,把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定是她看错了。
厅内,一时寂静,两人都没有开口。
还是岑东溱注意到殷桉手边上的油纸包,轻咳一声,“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这几日她一直忙着查当年的事情,倒也没心思去想前几日那事。
殷桉如梦初醒一般,脑子里的旖旎念头消散不少,抿抿唇,才将手边上的油纸包递过来,“我刚刚下朝路过五芳斋,顺手去买了些蛋芙,据说许多女子都爱吃这蛋芙,像是不错的。”
岑东溱看他一眼,接了过来,放在桌上,打开了油纸包,素手拈了一个放进嘴里,入口甜腻,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确实不错。
殷桉见她吃了,连忙问道:“如何?”
岑东溱点点头,殷桉便露出欣喜的神色来。
“你要不要尝一个?”岑东溱本是顺口一问,没想到殷桉倒真的点点头,“我尝尝。”
说着,他猝然凑了过来,就着岑东溱的手,拈了一个,猛然塞进嘴里,一口咬了,唇齿似是无意,碰到了岑东溱的手指头。
岑东溱连忙收了手,恼怒地瞪他一眼。
这不知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