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楠站得离宋敛敞近,他这番举动自然被众人看在眼里,就连宋敛敞也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
“可是有事?”
宋忱楠脸色变了变,回头看了眼宋敛敞,恭敬道:“回父皇,儿臣发现前面有些不对劲。”
“哦?”宋敛敞顺着他先前的视线看了过去,竟隐隐看见天边突然出现一条黑线。
他脸色变了变,忙厉声唤来雷秦天,“去看看!”
雷秦天先前是背对着那边站着,又因着这冰粒子落下的声音太大,才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有了宋忱楠这番举动,他自是立马就发现了那边的情况,忙沉声道:“不好!前面有军队!”
这整齐的铁蹄声,只有军队才能训练出。
他一边说着一边护着宋敛敞往后退,高声唤来御前侍卫队,“来人!护驾!”
人群中瞬间骚乱起来。
这个时候军队出现在宫门口是什么意思,自然是无人不知晓的。
难怪今日天生异象,原是这事!
雷秦天护着宋敛敞飞快往宫里撤去,见诸位贵人纷纷被护送到了宫门内,忙大喊一声,“关宫门!”
只是这宫门岂是那么好关的,还没来得及关上,踏着铁蹄的士兵们便已然到了近前。
为首的人赫然是威远大将军秦天明。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即便雷秦天反应已经不算慢了,但各处的人手还没来得及调动过来。
一些胆小的官员见着那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肃然的秦天明,纷纷变了脸。
只有些胆子大的老臣子不顾身边人的拦截,上前骂道:“好个秦天明!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秦天明立在高头大马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一众大臣,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他猛地抬起右手,“杀!”
众人纷纷大骇,也顾不得其他了,四处逃窜起来。
这种时候,自然是保全性命更要紧。
宋忱楠迅速反应过来,吩咐人将臣子们都送到安全的地方。
先前一察觉到铁蹄的出现,他就当机立断唤了人偷偷去找都城守卫军。
殷桉见到这场面,倒并不意外。
他是知道这段日子宋忱楠在筹谋什么的,多少也猜到了些。
眼下他冷眼瞧着,见挂满了大红绸缎的马车狼狈地倒在一旁,那位祁国的时辰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那头骏马之上了。
他勾了勾唇,见机救下了一些行动不便的老臣子。
宫门被破,秦天明领着他的军队踏进了皇宫,所过之路,尽是鲜血。
一时之间辉煌的皇宫像是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惨叫声。
当然,受害的大部分都是宫里的宫人。
宋敛敞此时已然被快速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朝臣们也有御前侍卫护着缓慢往后撤退。
但人怎么跑得过铁骑,不多时,便有几个官员被追上,紧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
殷桉冷眼瞧着,见死去的那几人都是些中立派,不由得心惊。
这边杀烧抢掠,那边天上还不断往下落着冰粒子。
渐渐的,冰粒子比先前落的大了不少,落在人身上,劈头盖脸的痛。
“兄弟们!跟我冲!冲进去取了那荒唐老皇帝的项上人头!”
秦天明仿佛已经杀红了眼,举着滴血的长刀狠狠地一夹胯下的马腹,马便如同脱弦的箭矢,飞快地朝着宋敛敞先前撤退的地方追去。
殷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未行动,只冷眼看着进展。
这场宫变本就不是一般的宫变,在他眼里,如同儿戏一般。
秦天明带的军队是镇北军,近年来延国北方并无战争,士兵们许久没有上过战场,实力并不为惧。
用他们来做计,并不怕玩脱了。
禁卫军得到消息之后,连忙往皇宫方向赶来,只是镇北军进了皇宫之后就将宫门锁了,这会儿禁卫军正在攻破宫门。
雷秦天护着宋敛敞进了太极殿,这才觉得身后的喊杀声远了些。
宋敛敞近年来身子虽然利索,但徒然经历这番变故,脸色不可谓不难看。
他喘着粗气坐上龙椅,面色发沉,“叛军到哪了?”
雷秦天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没听到喊杀声,松了一口气,见宋敛敞高坐在龙椅上,便道:“有御前侍卫拦着,叛军只怕一时半会儿追不过来。”
宋敛敞闻言眼神动了动。
在外人眼里,皇宫里便只有一支御前侍卫队,其实众人不知道的是,还有一群不为人知的暗卫,他们平日里镇守在皇宫的各个角落。
有这些人,确实能撑上一阵子。
这也不是他自负,只是近年来镇北军几乎没上过战场,他前阵子还觉得镇北军武力弱了,没想到这会儿这群狗贼居然打上皇宫来了!
冷静下来之后,宋敛敞将事情理了理。
秦天明虽是个冷脸人,但瞧着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
“皇上。”雷秦天突然,“臣听着打杀声近了些,禁卫军进没进来还尚未可知,皇上还是随臣进密道吧。”
太极殿中有个密道,是前朝皇帝专门为了宫变修建的。
此时只是历代皇帝和御前侍卫长知道。
宋敛敞沉着脸点点头,正要去扳龙椅上的机关,殿外突然射进来一支冷箭,冷箭在空中倏地飞过,带着凌冽的杀气。
雷秦天反应快,连忙护在宋敛敞身前,提剑将冷箭反手砍了回去。
门外却突然传来大笑声,紧接着是一队士兵涌进太极殿,执着刀剑,正对着宋敛敞和雷秦天两人。
待看清进来为首那人的脸,宋敛敞的脸猛地沉了下来,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着那人,“你……”
“你这个孽子!”他的手抖啊抖的。
宋忱翼仍大笑着,笑得脸上青筋都爆了出来,“父皇此言差矣。”
“儿臣可不是孽子,儿臣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罢了。”
宋敛敞冷笑,“正确的选择就是逼宫弑父?”
“这可都是父皇教给儿臣的。”
“你!”宋敛敞勃然大怒,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宋忱翼大笑,“父皇可真是贴心呢,还知道站起来给儿臣让座呢。”
宋敛敞这下被气得狠了,胸口一痛,狠狠地吐出来一口淤血,淤血染红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裳。
雷秦天连忙上一步扶住宋敛敞。
“我劝父皇还是痛快点写了传位诏书吧,不然可不要怪儿臣不念父子之情。”
“呵?”宋敛敞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缓了一下,情绪稳定了下来,“父子之情?你这个孽障眼里还有父子之情吗?”
“父皇说有,那便是有的。”宋忱翼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
雷秦天紧盯着他的动作,一脸警惕。
“父皇还是早些写了传位诏书吧,这样你那些臣子也少受些苦。”
“不然臣子都被杀光了,我延国元气大伤,也是您这个先皇的不是。”
宋敛敞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亲手下去将这个孽子给了结了。
“果然蛇鼠一窝!林氏造反的时候朕就该知道,不能留你!但朕念在父子之情,才没牵连你,没想到你居然转头就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宋忱翼仍是大笑,笑得肆意畅快,但脸上青筋暴起。
雷秦天忍不住皱了皱眉,盯着他脸上的青筋看了一会儿。
“儿臣也不想再与父皇废话。”宋忱翼仍是笑着,就好像他面部只有笑这一个表情一样。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举着剑朝宋敛敞的方向去。
宋敛敞虽大骇,但面上还是镇定的。
“一个弑父之人,朕就算死了,也是断然不会把延国的江山交给你的!”
“呵!”宋忱翼笑着大步向前,“父皇死了之后可就管不了这事了。”
雷秦天是宋敛敞亲自选的侍卫长,身手自是不凡的,三五下击退了几个上前的士兵。
但这边胜在人多,车轮战,总有得手的时候。
太极殿内正激烈厮杀着,无人发现外面悄无声息地上来一群人马。
宋忱翼本正笑着看宋敛敞狼狈地躲着一个小士兵的刀剑,脖子上却突然一凉。
他愣住了,余光往后瞥,瞥见一大队人马迅速进了太极殿,与他的士兵厮杀在了一起。
是禁卫军!
有了禁卫军的参与,这场宫变结束得毫无悬念。
以往辉煌的太极殿中,落了满地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令人闻之作呕。
宋敛敞摆摆手,“将这些东西收拾了。”
皇上一发话,殿内立马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太极殿中的尸体便被清理了个干净。手脚伶俐的宫女点上了沁人的香,但还是能闻到那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宋敛敞压下心底的厌恶,冷眼看着被压在殿下的宋忱翼,满心满眼都是冷的。
他实在没想到,这场宫变居然是他这个好儿子带给他的!
秦天明早在混战之中被人击毙,此时尸体横摆在外面。
外面还在落着冰粒子,但冰粒子越落越小,天渐渐明了起来。
宋忱楠亲自将受到惊吓的大臣们在偏殿安置好了,才领着禁卫军统领进来,一进来便齐齐跪地,“儿臣(臣)救驾来迟!请父皇(皇上)责罚!”
见到两人,宋敛敞的脸色好了些,抬抬手,“起来吧。”
“今日若不是你二人,朕只怕就死在这个孽子手里了。”宋敛敞瞥了宋忱翼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