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属下这就去查。”
他嘴上应得痛快,心里却是叫苦不迭。他明明是伺候主子管前院事的啊,怎么现在还要掺和后院的事了。
罢了罢了,他一个小厮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唉……
翌日。
殷桉亲自处理了两个丫鬟,将人给发卖了出去。
府中人都惊了,不由四处打听消息。
主子一向懒得管府里的事情,那两个丫鬟是做了什么事,居然会被主子亲自发卖出去?
不过也不用打听,府里很快传开了,原是那两个丫头说了不好听的闲话,让竹园里的贵人给听见了,心里不痛快了,让主子知道了,便是一同发落。
就连昨日贤王府送来的那几个姑娘都被主子赏给了几个管事的。
府里的消息传得悄无声息,但很快全府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不用多说,自是明白了竹园那位在主子心里的地位,一时之间,再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消息传到岑东溱耳中去的时候,岑东溱才正好起来。
昨日从湖里折的那几枝白荷花苞今儿一早就开了,风一吹,带来阵阵荷香。
她昨日身子有些乏,早早地用完晚膳就睡下了,自是不知道傍晚时殷桉来过的消息的。
睡了一晚上再起来,却还是有些精神不济。
听到阿眉从院外听来的消息,岑东溱拨弄白荷花瓣的手顿了顿,心中一阵复杂。
她昨日听到那些话是有些不舒服,只是将人发卖了这惩罚有些重。
阿眉仔细瞧着她的神色,没提昨天傍晚殷桉来过的事情。
……
这几日延国都城十分热闹。
刚找回来不久的战神之女天念郡主即将远嫁祁国,延国去祁国两国之间虽然关系普通,但终究还是邻国,且祁国人秀善文,在延国老百姓眼中影响是极好的。
一桩婚事能与邻国交好,这在老百姓眼里这自然是顶好的。
随着婚期的临近,街上也热闹不少。
似乎人人都沾染上了不少喜气。
而此时的蒹葭宫,也同样是一片喜气。
天念郡主是战神遗女,战神一家早已灭门,得了恩赐,直接从皇宫中出嫁。
这在旁人看来,是天大的恩赐。
蒹葭宫。
一个穿着浅粉宫装的女子坐在窗前的书案边,正垂头仔细地插着宫人刚刚折来的新鲜荷花。
锦文带着一群小宫女依次进来,每人手上都托着一个金盘。
“郡主,这是织绣府送来的丝线,请您过目。”婚期将近,按照延国的礼数,新嫁娘是要自己亲手绣红盖头的。
算算日子,也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女子闻言抬了抬头,淡淡地瞥了一眼宫女们手里的托盘,“本郡主相信李掌事的眼光。”李管事是织绣府的管事,因着婚事,她已经见过她不少此了。
锦文垂头,掩去眼底的异样,“是。”
她刚应声,身后的丫鬟便依次将手里的托盘在不远处的长桌上放下,长桌边上摆了一个绣绷子,绣绷子上摆着一件半成品。
女子起身,不紧不慢地将手里插好的荷花放在了书案上,缓步走到绣绷子前,淡淡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锦文带头出了门,守在了门外。
蒹葭宫里的宫女经过那次之后,除了锦文,通通都换上了新的面孔。
许多次,锦文都几乎以为曾经满是白绫的蒹葭宫是她的梦。
明明死去又被殷大人掳走遗体的郡主,居然在第二天又回来了。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甚至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几乎一样。
但人的一些小习惯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心惊地发现了这件事,却从不敢露出任何端倪。
她知道,一旦她露出什么异样,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蒹葭宫,甚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锦文垂下眼,定定地望着自己微微露在外面的青色绣花鞋。
随着这场和亲的正式日子渐近,都城里各个府上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郡主和亲,自是要费心准备一份大礼的。
贤王府。
书房里,宋忱楠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里拿着把闭合的折扇轻轻地敲击着桌沿。
沉闷的响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的,又在无形之中给人以压迫感。
“事情办得如何了?”
书桌之前,一个青衣短装男子正抱着拳低头沉声道:“还差最后一个关键人物。”
宋忱楠眯了眯眼,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隔着门窗,外头的知了叫声突然开始急切起来。
“谁?”
“林氏的外家大舅,秦天明。”
这秦天明是一个握有实权的将军,若是那事要成,少不了他。
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又响了起来,宋忱楠似有所思,垂眸望着桌上的砚。
见宋忱楠没有回应,青衣男子又道:“属下让人查过数次,都没有查到秦天明的真正喜好。”
“软肋呢?”
“也无。”
宋忱楠闻言倏地笑了,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味,“这秦天明倒是个还算厉害的角色。”
“继续去查,这事必须要在大婚之前办好。”宋忱楠收了笑,再去看青衣男子的时候,脸上哪还有平日里的温和笑意。
青衣男子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室内徒然静了下来,宋忱楠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看起来一派悠闲,但心里却不似面上这般轻松,一瞬之间,脑子里又将各种算计都过了一遍,确定不会有纰漏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收了折扇,正要起身,门又被人敲响了。
“进来。”
门被人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进了屋子,行了个礼,才道:“殷大人将昨日送去的几个瘦马都许给了府里的管事。”
宋忱楠眼睛眯了眯,“消息无误?”
“回王爷,消息自是无误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前脚刚出去,宋忱楠后脚就摇着折扇出了书房,往府外而去。
呵,殷桉竟这般明晃晃地拂了他的面子。
不过现在并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的,人一不留心,时间就跟沙子似的从手指间滑走,再也寻不回来。
几乎是在举国的期待中,天念郡主与祁国镇远侯二公子大婚的日子到了。
延国都城距离祁国都城距离还是挺远的,途中要耗上十来天的时间。
这一日,早早的,宫门大开,都城中的勋贵官家,纷纷坐着自家马车,带着厚礼,进了皇宫。
天念郡主既是从宫里出嫁,他们便是该去宫里贺喜的。
也不知是钦天监选错了日子还是天生异变,辰时刚过,刚刚露出半个脑袋的太阳就被乌云遮挡了起来,天空骤然阴沉了下来。
一时之间,明晃晃的白日竟变得似傍晚一般。
此时祁国镇远侯二公子周星辰刚迎了天念郡主出宫门,见到这天色,众人的脸色纷纷变得怪异起来。
实在是这天色奇怪,刚刚明明还是明媚的阳光,怎么刚迎了新娘子出宫门,竟就像是要落大雨的样子?
这对这次的婚事,实在不是个好的征兆。
一些年老的官员忍不住就低声议论了出来,“这是不祥之兆啊……”
“钦天监呢?怎的好好的吉日竟变成这样?”
“莫非这是上天在我们警醒?”
“陈老您可不要乱说话,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
“天念郡主是战神的遗女,自是有老天保佑的。”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嗤笑,“保佑?战神自己都陨落了,还怎么保佑?”
此言一出,人群中众人的脸色纷纷变了,四下望去,也没找到刚刚说这话的人。
眼看天边的乌云越来越近,竟有种要压下来了的错觉,这架势与往日里暴雨截然不同。
终于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一出声,连带着好几个小姑娘一起叫了出来。
郡主和亲,皇帝仁厚些,是送到宫门口的。
这般变故一出,宋敛淌身边的宫人早有条不紊地打了大伞。
宾客们带来的下人此时也回国了神来,纷纷为自家主子打上了伞。
大红色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宫门口,马车边上,一喜袍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此时脸色也有些微微的不虞。
乌云越来越多,今天的天气状况并不适合启程,只是他们现下已经迎了新娘出宫门了,再打道回去的话,自是不吉利的。
白福擦了擦额角的汗,瞄了一眼迟迟没有开口的宋敛淌,忍不住提醒道:“皇上,您看……”
宋敛淌瞥他一眼,抬头看了眼天,心中也十分恼怒。
“钦天监呢?”
立马就有人唤了钦天监过来。
钦天监“噗通”一声跪在才宋敛淌面前,脸色惨白,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皇上饶命啊,臣多番验证,今日确是个大晴之日啊……”
人群中,一抹饱含深意的眼神往这边看了看。
宋敛淌冷哼一声,指着满天的乌云,“这便是你所说的大晴之日?”
他面上恼怒,心里却不住地沉了沉。
如果多次观测今日确实是大晴之日,那么今日确实是天生异象。
时人对天相有着敬畏之心,这种天生异象往往代表着不好的事情。
钦天监还没张嘴,众人纷纷听到了冰粒子落在伞上的声音。
紧接着,一颗颗的冰粒子就像是大雨似的径直倾泻了下来,敲在伞面上,让不少人脸色大变。
竟是冰粒子!这酷夏之日,怎会下冰粒子?
正在众人惊疑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铁蹄声。
因着这冰粒子落在地上的响声,最开始并无人听见不远处的异响。
离宋敛淌最近的宋忱楠脸色突然一变,猛地朝宫门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