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声音渐渐虚弱,“西……西夜皇……室。”
岑东溱皱眉,忍不住看了殷桉一眼,心头闪过一丝茫然。
怎么会将西夜皇室也牵扯进来?
殷桉上前一步,跟她并着肩,伸手握住她的手,默默给予她力量。
岑东溱还要再问,却见无垠渐渐瞌上了眼,似乎是恐惧到几点,已然被吓晕过去了。
她皱眉,似乎没想到无垠会这么快就被吓晕过去,有些不满的咂舌,打开刚刚那只木盒,嘴上发出一阵短而急促的哨声。
无垠胸前缓缓地爬出来一只透明的虫子,朝着岑东溱手上的木盒挪去。
不一会儿,它就乖巧地躺进了木盒中。
岑东溱关上盒子,将盒子塞进了衣袖中。
她忍不住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这鬼脸人看着挺硬气,没想到也这么不经吓。
说起来她这回拿出来这虫子,还是受幻阵而有感而发的。
这虫子能挑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同时能让宿主脑子里呈现出他恐惧的画面,用来吓人最合适不过了。
“走吧。”殷桉伸手来牵岑东溱的手,两人携手出了地牢。
重新见到阳光,岑东溱觉得有些刺眼,忍不住伸手去挡了挡。
鬼脸人如她所料,果真是跟骆翌一起的。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还将西夜皇室给牵涉进来了。
那位周公公……
岑东溱放开手,半眯着眼盯着刺眼的阳光看了一会儿。
眼前覆上来一只手,为她遮掉了刺眼的光。
回到院子里,岑东溱提笔写了纸笺,唤来白隼,将纸笺塞进它嘴里,送了出去。
虽然那无垠审讯到一半就经不住吓晕了过去,但多少还是提到了关键的信息。
西夜皇室她要查,陈年旧事她也要查。
“小姐,今日府里采办了些新鲜的葡萄,说是从田心县那儿运过来的,味道甜美着呢。”岑东溱才放飞白隼,蔷薇便笑着端了白瓷果盘进来。
岑东溱瞅了一眼白瓷盘中的葡萄,果真颗颗晶莹,如一颗颗璀璨的珠子一般,让人看了竟有些不舍得下嘴。
蔷薇伺候着她净了手,伏在一旁细心地为她剥着葡萄皮。
岑东溱忍不住多看了蔷薇一眼,“今日可是有事?”
别人的丫鬟都是越来越稳重,她这丫鬟倒好,心事几乎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看就知。
蔷薇摇摇头,但又忍不住点点头。
岑东溱好笑地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蔷薇将剥好的葡萄送进岑东溱,见她细细咀嚼咽下了才咬咬唇开口道:“奴婢刚刚瞧见贤王府的管家送来了几个瘦马……”
岑东溱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打趣道:“蔷薇的眼睛真是越来越利了,连瘦马都能一眼看出来了。”
蔷薇嗔她一眼,“小姐就会打趣我。”
嗔完,她眼底却浮现出一层深深的担忧来。
这些日子殷大人对主子的好她看在眼里,只是小姐就这般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殷府,也没个名分,实在不好……
可是小姐眼下这处境……
一想到前段日子的事情,蔷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奴婢说认真的。”蔷薇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看向岑东溱,“小姐如今住在殷府,可到底没个身份……”
若是地下有知,肯定会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小姐的。
岑东溱打断她的话,“我们如今不过是暂住在殷府罢了。”
蔷薇张了张嘴,叹口气,没再说话。
说完这番话,岑东溱再看白瓷盘中晶莹的葡萄,竟没了想吃的欲望。
她拿过一旁的锦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淡淡道:“这葡萄虽甜,吃多了还是有些腻,你拿下去与阿眉一同分食了罢。”
蔷薇应了一声,将葡萄端了下去。
室内空余岑东溱一人,良久之后她才叹口气,莫名有些惆怅。
岑东溱这个身份死了,夏侯溱这个身份变成了旁人的。
她在这世上居然连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没了,还要顶着这张陌生的脸过活。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情骤然低落了下来。
外面天边的太阳躲了起来,空气中终于传来一丝凉意。
岑东溱想了想,决定出门走走。
这室内的空气,不知为何,压抑得让人心生烦闷。
她刚一出门,正好碰上蔷薇捧着一个冰碗进来,见岑东溱往外走,蔷薇有些讶异,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我瞧见外面阴了下来,有几分凉意,想出去走走。”
蔷薇连忙将手里的冰碗放了,跟在岑东溱身后往外走。
主仆二人出了竹园,往府中的人工湖走去。
殷府中的荷,开得正正好。
白色粉色的荷亭亭而立,夏风吹过,带起一阵清香,吹进鼻中,倒让人心旷神怡不少。
岑东溱突然想起先前她还是夏侯溱的时候,在皇宫也见过这样一湖的荷。只是那时候运气不甚好,居然撞见了宋忱翼和一个女子。
说来那女子她虽未见过,但总觉得有几分面熟。
也不是面貌上的熟悉,而是她整个人给她的熟悉。
正想着,盛木花丛之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一会儿,谈话声便不加掩饰地传了过来。
“听说今日贤王府上送来的那几个姑娘长得个个似天仙,是真的假的啊?”
“是啊,我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一时看痴了,差点闹出笑话来。”
“青衣姐姐可真是好福气,今儿个凑巧去了前面当差。”说话这人语中含了些羡意。
先前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先前其他府上送来的姑娘大人不是一向打发了回去的吗?怎么今儿个倒是留下来了。”
“青衣姐姐这话说的,这般天仙的女子,要是我是大人,我也留下。”
“这倒也是。”这位被唤作青衣的人嗔道:“你这话可别在外面乱说,也就是在我面前说说而已,什么要是你是大人……大人可是一府之主,可让人听了去还不知传出些什么话来。”
“青衣姐姐说的是。”那人笑嘻嘻应了句,又压低了声音,“不过我瞧着竹园那位在大人心中地位可不低啊……这位一接进府,都不许我们往竹园那边去了。”
“可我瞧着竹园那位容貌甚是普通,府上又来了这几位,以后的事可说不准的,哪个男子不喜貌美的姑娘……”
“青衣姐姐说得是,竹园那位再受宠,也连个妾的身份都没抬,以后指不定跟我们这些下人一样呢。”
蔷薇闻言一怒,差点就要出声了,但这股冲动很快被理智压下。
小姐虽然在这殷府没名没分,但到底是大家的姑娘,若是真跟这两个嚼舌根的丫鬟起了冲突,丢的可是小姐的脸。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还赶着去西院那边伺候几个新来的姑娘呢。”
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又恢复了刚刚的平静。
岑东溱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走到湖边上,素手折了几朵含苞欲放的白荷。
蔷薇见状也没什么都没说,安静地跟过去搭手。
傍晚。
殷桉处理完堆积的事务,便赶来了竹园,陪岑东溱用晚膳。
只是他尚未进到院子,就被蔷薇给拦下了。
殷桉皱眉,眼底泛过一丝冷意,“你这是何意?”
蔷薇低着头,“我家小姐下午吃了葡萄身子不爽利,现下已经歇下了。”
“怎么回事?”殷桉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可有唤大夫过来瞧过了。”
“小姐说她歇一歇就好了。”
“胡闹!”殷桉沉了脸,侧头朝安临吩咐道:“去把安侪叫过来。”
安临领了命,丢给蔷薇一个同情的眼神,火速去喊人去了。
看来岑小姐这小丫鬟今日要遭殃了啊。
殷桉没再看蔷薇,大跨步往里走。
蔷薇急急地拦在殷桉身前,小脸上满是执拗,“殷大人,我们小姐已经歇下了,孤男寡女,您实在不宜进去!”
殷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蔷薇一眼。
阿眉满脸纠结地站在不远处,见状也走了过来,跟蔷薇一起劝道:“主子,您就先回去吧,小姐就是觉得有点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
殷桉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着眉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她不想见我?”
不应该啊……
明明今日下午的时候还很好。
阿眉看了蔷薇一眼,有些纠结,但还是道:“小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孤男寡女,确实不该如此……”
不是岑东溱的意思,那就是这丫鬟的意思。
殷桉淡淡地看了蔷薇一眼,“既然你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不管怎么样也该让大夫过来看看,安侪等会儿就来了,等他看完我就离开。”
他这样一说,蔷薇反而有些不自在了,默默地退了下去。
阿眉跟蔷薇一同进了院子,两人都盯着木门没有做声。
半晌,阿眉才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小姐知道了只怕会心生不悦……”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主子的事情。她们做丫鬟的,怎么能擅做主张?
蔷薇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一声。
她自然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只是她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在,自然是要为小姐谋划的。
小姐这般没名没分地跟在殷大人身边,若是往后殷府有了女主子,小姐又该当如何?
阿眉望了一眼蔷薇的神色,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她作为主子的人,对主子的心意自是极为了解的。
主子这般在意小姐,绝不可能会有负她的一天。只是蔷薇是小姐的丫鬟,这样想也不是没道理。
算了,她就不操心这事了。
主子定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殷桉说了不进去果真就没有进去,安侪进了内室替岑东溱把了脉之后难得瞥了一旁伺候着的蔷薇一眼,但没说话,径直出去了。
蔷薇脸色变了变,轻叹一声,为岑东溱掖了掖被子。
院外。
安侪古怪地看了一眼里面,才朝殷桉道:“岑姑娘身子安康,没什么大碍。”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殷桉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下去吧。”
安侪拱拱手,离开了。
“安临。”
安临被唤,连忙上前一步,“主子有何吩咐?”
“下午可有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