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桉走后,岑东溱更加没了睡意。
她脑子里来来回回尽是殷桉说的那些话。
直到东边天渐渐变亮,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中殷桉一直追着她让她喜欢他,她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真的喜欢上他了,最后的最后,两人居然成亲了。
大红的婚袍,摇曳的灯光。
岑东溱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蔷薇在外面轻唤了一声,“小姐?”
岑东溱懒懒地应了一声。
蔷薇便端着水盆推门而入,为岑东溱穿衣洗漱。
见岑东溱额头上覆了一层汗,蔷薇忍不住问道:“小姐昨夜可是做了噩梦?”
岑东溱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也算是噩梦了吧她居然梦到自己跟殷桉成婚了……
最后一个画面还是洞房……
岑东溱闭了闭眼,不再去想梦里的画面。
见岑东溱不语,蔷薇也贴心地没有再问,只是轻声提了一嘴,“阿眉一大早回了岑府,月季也回来了,我让她们休息去了。”
一提起阿眉,岑东溱便又想到昨晚那人无赖的举动。
把她绊倒又把她抱起来,他可真是能想到。
岑东溱想着,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只是她自己并未意识到。
蔷薇认真地为她插上最后一只钗子,瞧了一眼铜镜中岑东溱的脸,忍不住打趣道:“小姐笑得可真好看,跟桃花儿开似的。”
岑东溱闻言也望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见自己嘴角含笑,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脸色忍不住僵了僵,轻咳一声,从木凳上起来。
“我今日要去一趟陈府,你去备一些好礼。”
昨日天色太晚,她不便停留,今日也理应再去郑重地道谢,去看一看陈家父母。
毕竟人家儿子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用过早膳之后,岑东溱带着蔷薇跟阿眉一同坐上马车去了陈府。
再见岑东溱,阿眉仍跟以前一样,活泼俏皮,仿佛根本就未曾被岑东溱赶走过。
岑东溱有些愧疚,但并未说什么。
倒是月季,家中似乎出了什么事,她回来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不见了笑容。
岑东溱并未问什么,让她待在府中好好休息。
上了马车,岑东溱转头询问蔷薇有关月季地事情。
蔷薇摇摇头,“奴婢也不知,她今日一大早就回了府,我瞧着她脸色不好,也没敢问她。”
岑东溱点点头,“等过段时间她状态好了些再问吧。”
主仆三人去了陈府,岑东溱郑重地见过陈家父母,才在陈如金的陪同在再次去跟陈如阳道谢,留下了一些补身子的药材。
陈如金送她出去的时候,满脸都是忧愁。
岑东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唉。”陈如金叹了一口气,“今儿个我娘又请大夫来看过了,那大夫说我哥郁结于心,有心病,得好好调节。”
“心病?”
“那江知妍不是被发配了吗?我哥是个重情义的人,面上不显,心里铁定难受着呢。”陈如金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心疼,“你说我哥怎么就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呢?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
她突然住了话头,又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岑东溱也沉默。
陈如阳确实是个重情义的人,能为她这样只见过几面的人挡下攻击的人,心肠能硬得了吗?
至于情情爱爱这种事,哪有什么对和错的。
他兴许也知道江知妍的为人,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岑东溱脑中却突然浮现出另外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神色认真地对她说:我心悦你。
现在想想,那一瞬间,他眸中似乎有光一样。
岑东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匆匆与陈如金告别,上了马车,往庄子而去。
关于昨天的事情,岑东溱本有心与陈如金解释一番,但见她并未有好奇之态,也就没说了。
毕竟这种事情她知道了反而对她不利。
更何况她自己也并不清楚实情。
岑东溱抵达庄子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两位嬷嬷见岑东溱来,又下去准备了一桌岑东溱爱吃的菜。
岑东溱本来没什么胃口,见状也不好驳了两位嬷嬷的好意,只好坐下来与蔷薇和阿眉一同用了午膳。
用完午膳,岑东溱唤来苏鹤安,“昨日那个蒙面人现在怎么样了?”
“在地牢中关着。”
岑东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地牢?”
“骆老师教我们建造的地牢,用来审人。”
岑东溱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外面走去,“带我去看看吧。”
这蒙面人,得好好审审。
苏鹤安犹豫了一下,带着岑东溱去了地牢。
所谓的地牢在庄子的西北角,入口十分隐蔽,若不是有苏鹤安带路,以岑东溱的眼神,是断然发现不了这假山后面居然还藏着一个巨大的空间。
一进地牢,一股潮湿感扑面而来,周身阴凉凉的。
苏鹤安回头望了岑东溱一眼,“这地牢潮湿,主子兴许会不适。”
“无事。”岑东溱笑笑,开始四下打量这个地牢起来。
地牢中放了很多她从未见过的刑具。
见岑东溱望向那些刑具,苏鹤安一样一样为她介绍。
岑东溱听了几样,觉得有些瘆得慌,苏鹤安便不再为她介绍。
两人穿过一条狭长的甬道,岑东溱才见到那蒙面人。
此时他的黑色面巾已经被摘了下来,面巾下果真是一张熟悉的脸。
妙春堂的掌柜。
他此刻耷拉着脑袋,双手双脚都被困在木桩子上。
苏鹤安上前拿起面前的冰水,“哗啦”一声倒在他头上。
他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开眼迷迷糊糊望着岑东溱,眼神还有些迷离。
“他昨日不知为何,进到庄子里的时候整个人醉呼呼的,今日还未清醒过来。”
岑东溱抿了抿唇,绕着蒙面人走了一圈,才道:“是我给他下了药。”
苏鹤安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
“他昨日这样的状态你怎么问出我们的下落来的?”
苏鹤安上前一步,伸出两只手在蒙面人耳边拍了拍,蒙面人立刻迷离着眼神望了过来。
“你是何人?”
他老老实实回道:“我是坏人。”
岑东溱愣了愣,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花醉还有这样的功能。
岑东溱笑得明艳,让苏鹤安的眼神晃了一晃,他收回视线,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哈木塔及。”
哈木塔及?岑东溱皱了皱眉,望向苏鹤安。
“他应该是西域那边的人。”
果真与西域有关。
岑东溱并未太意外。
只是不知哈木塔及背后的主子是谁,还有他说的兵符,是什么兵符?延国的兵符还是西域的兵符?
“你主子是谁?”
提到主子二字,哈木塔及迷离的眼神却突然清醒了一些,他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眼珠里蹦出来许多血丝。
岑东溱被吓得后退一步,忍不住侧头望向苏鹤安。
这是怎么回事?
苏鹤安将岑东溱轻轻地拉到自己身后,沉声开口道:“你要的兵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岑东溱闻言有些惊讶地望了苏鹤安一眼。
他是怎么知道兵符一事的?
不过想到昨日他已经审问了哈木塔及一番,知道兵符的事情并不奇怪。
毕竟她昨天就是用兵符把他框到庄子里来的。
哈木塔及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眼睛越来越红,眼珠子就跟要爆出来似的,睁得大大的。
他整个人也处于十分狂躁的状态,不断撞击着珠子。
西域人的身形本就比延国人更为粗壮一些,他这一撞,岑东溱只觉得他身后的木桩子都要被他撞散架了一般。
苏鹤安连忙护着岑东溱后退到安全的地步,“他看起来像是中了蛊毒。”
“蛊毒?”岑东溱愣了愣,猛然想起来呆呆给她的那本册子上写过,西域分三国:西夜乌垒大宛。
其中西夜国擅药,乌垒国擅虫术,大宛擅蛊术。
但西域三国的兵力都十分薄弱,人口也不多。延国因为他们三国精通邪术,才下令禁止与延国百姓与西域人来往。
莫非哈木塔及的主子是大宛国的人?
可他们要的兵符到底是什么兵符?大宛国的兵符?还是延国的兵符?
似是看出岑东溱的心思,苏鹤安道:“据我所知,大宛并没有兵符,他们的兵力掌控在历任国师手中。”
那便是延国的兵符了。
岑东溱望着狂躁的哈木塔及,心情十分复杂。
那枚兵符真的在她手里吗?
可母亲并未给她留下什么东西,她的住处也什么都没有。
除了那只花纹繁复的匣子。
可那匣子里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有。
岑东溱陷入了沉思,苏鹤安也没有打扰他,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眼珠几乎已经凸出来的哈木塔及,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谁知他脚步刚动,哈木塔及却猛地吼叫一声,吼叫声如猛兽一般。
苏鹤然停下脚步。
吼叫声持续了几分钟,哈木塔及猛地抽搐一声,眼珠子突然弹了出来,两只血淋淋的眼珠直直地朝着岑东溱的方向弹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