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东溱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想到太黑凌越看不见她的动作,轻声应道:“嗯。”
谁知过了很久,凌越都没有开口。
黑暗的空间里,岑东溱只能听到她平缓的呼吸声。
“其实我是我母亲与外人私通生下的。”就在岑东溱以为凌越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凌越突然开口,淡淡的嗓音里带了一丝她听不出来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没有开口。
“我明明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却还是觊觎他的东西。”
凌越突然轻笑一声,“是不是很可笑?我小时候总是在想,为什么他对其他兄弟姐妹的态度总是跟对我的不一样。”
“后来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却还是很怨他。是不是很没有道理?”她的声音很轻,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岑东溱。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没再说旁的,黑暗的空间里又兀然安静了下来。
岑东溱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摸着黑伸手摸了摸凌越的手。
凌越察觉到她的触碰,猛然将手缩了回去。
岑东溱顿了顿,也没多想,只当她此时不想被人打扰,就将手又伸了回来。
没想到看似肆意潇洒的凌越也有这样的身世……
这样看来她们两人倒是极为相像,上辈子的时候她也特别渴望岑云松的父爱,直到重生之后她也还是对岑云松的父爱有些许奢望。
也幸亏林艺宴母女让她看清了岑云松的本性有多么的凉薄,这才对他没了奢望。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也就不会受伤。
黑暗中,凌越突然低低地问了一句,“要是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岑东溱一愣,“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凌越垂头,所有的情绪都藏进了眸子里。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同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等着大门的再次开启。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石门终于打开,带来了被隔离在外的光线。
门乍一打开,岑东溱跟凌越都有些不适应光线,忍不住伸手遮了遮。
鬼脸人大步走到两人面前,将手中的木匣子递到岑东溱面前,语气有些森然,“你跟我说这个空匣子里有兵符的秘密?”
岑东溱安静地垂头看着木匣子上的繁复花纹,“是的。”
木匣子被塞进她手里,鬼脸人直直地盯着她,“你最好能从里面发现些什么,否则……”
他隔空朝着凌越的方向狠狠一拍,掌风将她翻到空中,她整个人如同一只破碎的蝴蝶一般,重重地落下。
岑东溱离她近,甚至能听到她骨头的撞击声。
她狠狠地握了握拳,打开木匣子,里面还是空空如也。
鬼脸人见状冷笑一声,“这就是兵符的秘密?”
岑东溱没搭话,将木匣子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这个木匣子的特殊之处。
没有夹层,也没有隐藏的提示。
它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木匣子。
莫非是她想错了?
兴许她的亲生母亲将这个木匣子交给母亲,是有别的含义?
也是,兵符这种东西应该在她父亲手上才对,怎么可能会在旁人手里?
鬼脸人见了岑东溱的表情,语气更加阴森了,“骗我?”
“我没有骗你。”岑东溱不卑不亢地将木匣子合上,“把我丢进幻境里也是你做的吧?”
鬼脸人没有说话,岑东溱只当他默认了。
“在幻境里,我亲眼看到我……母亲将这个木匣子交给我的养母,许是这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被人拿走?”鬼脸人冷哼一声,浑身上下突然出现一股暴虐之气,他走近,狠狠地掐住岑东溱脖子,“小丫头片子敢耍我?”
“上一个敢耍我的人已经下去见阎王去了!”
鬼脸人力道极大,狠狠地捏着岑东溱纤细的脖子,像是要活生生将她剥皮一般。
岑东溱喘不过气来,整张脸连同脖子一起涨得青紫。
这是第几次被掐脖子了?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岑东溱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道。
但慢慢的,她就意识到这人是真的想要杀了她,他捏着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一收紧,就像捏死一只小鸡仔那般容易。
她今天就要死在一个连脸都没看清的人手里了吗?
渐渐的,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脑中不断闪现各种片段,眼神也逐渐变得涣散。
被一掌拍飞的凌越挣扎着起身,捂着胸口一步一步往这边挪,“你疯了吗……”
鬼脸人宛若未闻,手上逐渐用力。
“你真的疯了……咳咳咳……”凌越费劲地喊了一声,随即开始狠狠地咳起嗽来。
鬼脸人整个人似乎已经陷进了癫狂之中,突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一张鬼脸显得十分可怖,“哈哈哈哈哈骗我的人都该死!”
凌越一惊,找准时机,连忙狠狠地朝着鬼脸人扑了过来,鬼脸人虽然陷入癫狂之中,但警惕性仍十分很强,凌越尚未到他面前,他就已然伸出手一掌狠狠地拍向了凌越。
“噗……”凌越被一掌拍飞,狠狠地吐了一口血,鲜血染在她绯色的衣裳上,很快与衣裳的颜色融为一体,让人看不出来。
岑东溱眼神越发涣散,却也还是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事情,见凌越受伤,她不禁开始挣扎起来。
鬼脸人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她的身子悬空,挣扎也没地方使力气,两条腿无力地在空中划拉着。
难道她今天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岑东溱后悔了。
若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一定不会跟着骆翌假扮的“苏鹤安”离开的。
但是此时已经晚了,人生哪有什么早知道。
就像如果有早知道的话,她也不会选择那么早就跟殷桉坦白自己的心迹。
如果她真的死了,他会很伤心吧?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却依稀之间看见了殷桉铁青着的脸。
他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气她不愿意依赖他?
岑东溱费劲地抬手去摸他的脸,笑了笑,声音断断续续,“我怎么……总是在要死的时候……想起你……”
说完这句话,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殷桉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她的身子,铁青着脸看了一眼正与安临几人纠缠的鬼脸人,又冷着脸看了一眼一旁奄奄一息的凌越,抱着岑东溱大步往外走去。
鬼脸人见他要带着岑东溱离开,快速地伸掌拍向安封,袖筒里飞快射出一枚暗器,直直地朝着殷桉飞去。
“主子小心!”安临忙大喊一声。
殷桉往旁边一闪,躲过暗器的袭击,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鬼脸人,“活擒!”
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抱着岑东溱大步离开了水牢。
……
岑东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纯白色的世界,但这次这个世界里并非之前那样空无一物。
这里有蓝色的湖泊彩色会发光的蝴蝶闪着金光的花朵儿……
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
她看见花丛后面一个温柔的女子正牵着一个小女孩在湖边漫步。
女子的面容被一层白雾遮挡着,影影绰绰。
但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岑东溱耳朵里,“我们溱溱已经长大了啊……”
岑东溱一愣,不由得想要走得更近一步,但她不管怎么走,离她们还是那么远。
她有些急,张嘴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
但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发出声音。
“回去吧……”温柔的声音几乎是在她耳边出现的。
“有人在等着你,别让他等急了。”
是谁?她在跟谁说话?是在跟她说话吗?
“你还有你的责任要承担。”
什么责任?
她想大声问出口,但眼前的场景一变,梦幻一样的世界瞬间消失不见,她回到了现实中。
是一个战场。
她听见喊杀声,痛哭声……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这个世界是浑浊的,连空气都被血腥味染得无比污浊。
她看见见过的没见过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敌人的刀剑下。
延国的大旗被砍倒,延国的将领被砍下头颅,延国的百姓被屠杀……
甚至连从小陪伴在她身边的蔷薇也绝望地倒在了敌人的刀剑下。
“啊……”她忍不住大喊出声,随着她出声的那一刻,眼前这个浑浊的世界被打破,下一秒,她眼前出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
他担忧地望着她,眼底满是关切,“怎么了?做噩梦了?”
轻缓的声音仿佛一汪清泉,将她躁动的心渐渐抚慰。
殷桉扶着她坐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一揽,将她揽进了他怀里。
他整张脸埋进了她肩膀中,岑东溱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喘息声。
她愣了愣,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他。
两人静静相拥,谁也没有说话,但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
但偏偏就有不识趣的人打破了这片宁静。
安临推开门,探出一颗脑袋,“主子……”
他话说到一半,才看清屋里的场景,不由得愣了一下,飞快地推出门,将门重新关上了。
他什么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