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自便。”晏彻青转头看向岑东溱,“岑姑娘请跟我走吧。”
岑东溱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她,岑东溱回头,对上殷桉沉沉的眸子。
“你不相信我?”
岑东溱眼神微动,正要说什么,耳边却传来宋忱翼的嗤笑声。
“怎么?殷御史舍不得?”
殷桉仿若未听见,仍紧紧地盯着岑东溱。
她就宁愿相信晏彻青会给她一个清白也不愿意相信他?
岑东溱轻轻挣开,摇摇头,“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也不该连累你。
殷桉松开手,后退一步,眼睁睁见岑东溱转身与晏彻青一同离开了他的视线。
跟他没有关系吗?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一句“跟他没有关系”。
宋忱翼临走前,冷笑着看了殷桉一眼,才摇摇扇子,跟了上去。
岑东溱被晏彻青带走,围观的百姓自然也跟着去了。
殷府门前一下变得冷清起来。
殷桉站在朱门前,低垂着头,神情寂寥。
阿眉送完信回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这是怎么了?
她忙朝着殷桉走去,一边走一边用眼神询问落后一步站在殷桉身后的安临。
安临摇摇头,神色复杂。
阿眉这才注意到地上的狼狈,张了张嘴,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这好好的殷府怎么弄得跟游街现场似的?什么臭鸡蛋烂菜叶都有,真当他们殷府是好欺负的吗?
她刚一出声,殷桉才如梦初醒一般,看也没看她一眼,转头就进了殷府。
留下安临跟阿眉两人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了?”阿眉拽了拽安临的衣角,小声问道。
安临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岑小姐被带走了。”
“什么?”阿眉惊叫出声,惹得前面那身影一顿。
安临见状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你小声点,主子现在心情正不好着呢!”
“怎么回事?”阿眉一把抓开安临的手,压低了声音,“是宋忱翼带人抢走了小姐吗?”
该死!她那时就不应该见着主子出来就放心地离开的,她应该返回去护在小姐身边才对啊。
安临面色古怪地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那是怎么回事啊?”阿眉急得抓耳挠腮,“你倒是说啊,可把我给急死了!”
“应该是岑小姐自己叫了人去找的晏大人,晏大人过来把她带走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恰好岑小姐一说她自请晏大人来办案,晏大人就出现了?
他安临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心思细腻着呢,不然也做不了殷桉的贴身小厮。
“小姐自己叫的人?”阿眉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安临连忙往前面看去,见殷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才松了一口气,也有些垂头丧气,“是啊。”
完了,岑小姐走了,这段时间主子怕是又要变回以前那个魔鬼主子了。
阿眉想到早上不小心听到的对话,深吸一口气,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也怪她,她那时候就应该跟小姐好好说道说道的。
可她也没想到小姐的动作会这么快啊,说做就做,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留。
……
衙门。
晏彻青端坐在高堂之上,神情严肃。
而岑东溱立在堂下,面色坦然。
说起来这还是她两辈子头一回作为嫌犯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上辈子她听从宋忱翼的话给宋忱楠下了毒药,事发之后就直接被移交给了刑部,入了大牢,在大牢里认的罪,根本就没有这一出。
“岑氏,苦主岑云松指控你当众杀其妻,你可认罪?”
岑东溱不卑不亢,“回大人,事发当日,小女子中了一种名唤怨蛊的蛊毒,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小女子自己也不清楚,但小女子可以保证,小女子并没有杀人的意图。”
她话音刚落,宋忱翼随即冷哼一声,“没有杀人的意图,但有杀人的事实。”
如果王丹阳真的是窒息而死的话,人确实算是她杀的。
岑东溱沉默了。
宋忱翼见状嗤笑一声,“所以岑小姐是不否认自己杀了人的事实吧?既然这样的话,本王看这个案子已经没有审下去的必要了。”
岑东溱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才道:“小女子虽无才,却也记得延国律法当中有一条过失杀人视情况量刑的规定。”
她此话一出,堂下静了静。
旁听的百姓窃窃私语起来。
堂上的晏彻青眼底也闪过一丝诧异,“岑姑娘记得不错,律法当中确有此条,只是你当如何证明你是过失杀人?”
“敢问大人,死者的尸体可曾检验过?”
她还是不愿相信王丹阳真的死了。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王丹阳不会就那么死去。
虽然她不知道王丹阳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但那人费尽心思将王丹阳弄进岑家,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栽赃她吗?
为了栽赃她而废掉一枚旗子。
她当真值得他们费这么大心思吗?
况且栽赃她就是为了让她顶上杀人的罪名吗?那他们目的又何在?
岑东溱想不清楚,索性也不再去想。
不管背后那人是什么目的,她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晏彻青皱眉,摇头,“不曾。”
按理说这种捅到官府来的命案,衙门是会派人上门验尸的。
但是这次的死者是刚进门的将军夫人,死者家属死活不愿意他们的仵作验尸,他这几天没有上殷府拿人,也是因为在磨这事。
“小女子请求验尸。”
宋忱翼嗤笑,“本王倒是头一回见到杀人的人请求验死者尸体的。”
“殿下这不就见到了?”岑东溱面无表情地呛声。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连看也没看宋忱翼一眼,明摆着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宋忱翼眯了眯眼,狭长的眸子里酝酿着滔天骇浪。
这女人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竟敢!
晏彻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岑将军不愿验尸。”
“那我有理由怀疑将军夫人的死因并非窒息致死。”
不等晏彻青说话,岑东溱又道:“我体内至今仍残留有怨蛊的余毒,晏大人可派人来验。”
决定要自己走出来承担这一切的时候,她去找了安侪。
安侪那有他根据她体内余毒复制出来的怨蛊,虽然与真正的怨蛊还是有所不同,但是也能糊弄大部分大夫了。
“众所周知,西域大宛人最擅蛊毒,小女子还想弄清楚我身上的蛊毒到底是何人所下,若是与大宛有关,那么此案件可不仅仅只是私人的案件了。”
延国与西域诸国断交已许久,而岑东溱跟王丹阳,一个是延国大将军之女,一个是延国大将军的新妻。若岑东溱身上的蛊毒真的是大宛人所下,那自然不是私人的事情,而是国与国之间的事了。
岑东溱的话一落地,旁听的百姓都惊了。
明明一个简单的案子,怎么还牵涉到西域了?
敏感的人从中嗅到什么,忍不住低声与旁人交谈起来。
他们虽不知怨蛊是个什么东西,但自小都听过西域人的邪门。
毕竟延国与西域断交,也是因为西域人会歪门邪道的人太多,延国百姓与他们接触容易吃亏。为了保护本国百姓,统治者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晏彻青挥挥手,着人去请衙门里的大夫了。
衙门里是有专门的大夫供职的。
没多久,那大夫在衙差的带领下匆匆赶来,没等晏彻青开口,就直直朝着岑东溱走去,一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想来是带话的衙差路上已经跟他说明情况了。
大夫须发全白,但精神矍铄,面庞红润,乍一眼让人看不出年龄。
岑东溱配合地将手伸出,站在原地,等着大夫的结果。
周围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公堂中间的两人。
宋忱翼此时一脸阴沉地盯着岑东溱,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老大夫才收回了手,一脸严肃地朝着晏彻青拱拱手,“大人,这位姑娘身上中的确实是怨蛊,此蛊能控制人的心神,让身上有子蛊的宿主发了疯一样攻击身上有母蛊的宿主。”
晏彻青尚未说话,宋忱翼冷笑着开口,“怎么你说是怨蛊就是怨蛊?身上中了怨蛊杀人就不用负责任了?”
“况且,那死者身上有没有所谓的母蛊也说不定。”
老大夫闻言神色严肃不少,“老夫行医多年,见过的疑难杂症不在少数,这位姑娘身上确实有怨蛊的余毒,若是证明这位姑娘是否是杀害死者的凶手,去验验死者身上是否有母蛊便可知。”
岑东溱闻言没有说话。
安侪说过,这怨蛊与其他蛊毒不同,若是子蛊死亡,母蛊反而会活得更好;而若是母蛊死亡,子蛊的宿主则会爆体而亡。
这也是岑东溱想不通的地方,既然那人能悄无声息地在她身上种下子蛊,若真是想要她性命,直接弄死母蛊不就可以了,何必要费这么大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