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文脸白了白,忍不住看了岑东溱一眼。
岑东溱脚下步子丝毫未停,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身后,宋忱翼紧紧地盯着岑东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那日从母妃宫里出去之后,他就安排了人去查这件事,果真查到岑东溱并没有真正被处刑。
这件事情那只老狐狸倒是不怎么遮掩,许是料定了宫里的人不敢胡乱说话。
他冷哼一声,直到岑东溱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眯着眼睛收回了视线。
在他收回视线的那一瞬间,他身侧的女子瞬间露出一个娇软的笑容,“王爷,刚刚那个姐姐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
宋忱翼看她一眼,“长得再好看也没有你好看。”
女子娇羞地捂着嘴巴笑了,又回过头将注意力放在了荷花上,仿佛刚刚那件事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罢了。
回去的路上,岑东溱心情十分复杂。
她真的越来越搞不懂宋敛敞的意图了,他将她当街带到皇宫里,又处死了“岑东溱”这个身份,却一点也不遮掩她。
只要有心,不费什么劲就能知道“岑东溱”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夏侯溱”。
他到底要做什么?
岑东溱突然有些后悔昨天晚上没有好好问问殷桉这件事情。
“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身侧的锦文欲言又止,但直到两人回了寝宫,她也没说话。
时间又过去几天。
在岑东溱入宫的第二十天,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宋敛敞。
不过是在宫宴上见到的。
这日一大早,白福就带着不少宫人进了她的寝宫。
“夏侯小姐。”白福行了个礼,“皇上今儿个一早就吩咐奴婢来为夏侯小姐梳妆打扮,待会儿要出席一个宴会。”
岑东溱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她盯着白福看了一会儿,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揪得更紧了。
等了二十天,宋敛敞终于要出手了。
但她有些忐忑。
“这些是皇上特意为夏侯小姐准备的。”白福摆了摆手,身后的宫女们立刻托着托盘上前。
十来个托盘上一次摆放着衣裳首饰,甚至连熏香都有。
一眼看去,满是琳琅。
锦文上前道:“夏侯小姐先随奴婢去沐浴更衣吧。”
参加宴会前需沐浴焚香,这是皇室的规矩。
岑东溱点点头,进了浴池。
等一切准备好之后,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
岑东溱在白福的带领下,款款进了宴会。
宴会在皇宫中最大的太极殿举办,进去之前,岑东溱注意到门外守着几个衣着打扮与延国完全不一样的侍卫。
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们的特征,在心里快速分析着。
他们的服饰虽然跟延国不一样,但是差别并不大,且他们的外貌特征与延国人也几乎没什么差别。
延国一面环海,一面毗邻狭长的西域三国,另一面毗邻另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国家——祁国。
祁国国力没有延国强盛,但文化繁荣。
看来今日的宴席是为了祁国的使者举办的。
岑东溱一踏进大殿,就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视线,有不动声色打量的,有不屑的,也有好奇的。
她知道她住在皇宫的这二十天,外界对她定然有了诸多猜测,乍一对上这些视线,她并不惊讶。
太极殿极大,是举办盛大宴席的场地,足以同时容纳上千名宾客。
她进来的时候,宴席并未开始,但人却是都来得差不多了,诸多宾客正或坐或站,举着酒杯攀谈着。
白福一见到岑东溱进来,连忙抱着拂尘朝她走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引着她往席位上走去。
注意力暗暗放在这边的众人见状都忍不住与熟悉的人交换一个眼色,对于岑东溱身份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能让皇上身边的白公公亲自迎接的人,对皇上而言可不简单。
当然也有一些人对于白福亲自带岑东溱去席位上一事有不同的看法。
帝王毕竟是帝王,做事总有他的道理,而不是仅凭喜恶。
岑东溱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没看见陈如金的身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在门口看到许多熟悉的贵女面孔,就生怕会遇见陈如金。
以陈如金的性子,在这种场合贸然看到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起来惭愧,她没有死的事情一直没有给陈如金消息,那个小丫头只怕以为她是真的死了,还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她刚这样想着,转眼就感受到一道惊诧的视线正投射在她身上。
她转头去看,对上了陈如阳惊诧的眼神。
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岑东溱心又提了起来。
见她看过来,陈如阳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躲闪着移开了视线。
岑东溱愣了一下,也没去深究陈如阳的反应究竟是为何。
她坐下不久,太极殿里突然安静了不少。
曾经见过她的不少贵女都忍不住把眼神往这边飘,但是都不敢说话。
毕竟这不是一般的地方,况且岑东溱如今跟皇上沾上了关系,在事情不明之前,她们是怎么也不敢乱说话的。
岑东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假装没有看到,等着之后的重头戏。
大殿首座的下方,两双不一样的眼睛双双朝这边看来。
岑东溱敏感地感受到他们的视线,但并未抬头。
只是其中有一道视线传递出来的恶意让她总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她借着喝茶的姿势抬了抬眸,往那边看去,正好对上一双含着春水的美目。
撞见她视线的那一瞬间,美目中的恶意瞬间收了回去,那双美目的主人朝着她盈盈一笑。
是上次在御花园碰到的宋忱翼的女伴。
岑东溱收回视线,低了低头,在众人看不到地方微微皱眉,心头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刚刚那个女子她可以确定以前从未见过她,但她身上却莫名有种让人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她刚刚眼中的恶意,是她曾经万分熟悉的。
她想了半天,心头闪过的几个猜测都被一一否定。
众人没热闹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高呼。
“皇上驾到!”
“祁国使臣到!”
众人瞬间消了音,纷纷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跪下大呼,“微臣(臣妇女)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岑东溱也跟着跪了下去,但并未出声。
宋敛敞进了大殿,准确地朝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挥挥手,“诸位爱卿请起。”
说话间,他已然到了首座上。
白公公也已经引着使臣坐上了宋敛敞右手边的席位。
岑东溱往使臣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外地发现这位使臣也是个风华绝代的少儿郎,而且容貌并不比殷桉差。
想到殷桉,她忍不住转了转视线,正巧对上了殷桉的眼神。
殷桉微微瞪了瞪眼,似乎对她有些不满意。
岑东溱不解地眨眨眼,也没多想,又收回了视线。
正准备用眼神控诉岑东溱的殷桉满腔的气无处发,只能低着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宋忱楠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岑东溱的方向,突然凑了上去,低声道:“原来殷御史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殷桉皱眉,看向他的眼神里毫无波澜。
宋忱楠笑了笑,掩去眼底的探究和最深处的一丝冷意,朝着他举了举杯。
宋敛敞还在上面与祁国来的使臣说着场面话,底下的官员时不时地应和一声。
宴席算是正式开始了。
在一行人你来我往的场面话之中,岑东溱搞清楚了祁国使臣此行的目的。
原来是延国与祁国边境发生了一些摩擦,延国当了真,祁国怕真的打起来,就派了使臣过来求和。
“周大人可知道我延国的战神?”宋敛敞朝着祁国使臣周星辰举了举杯,突然开口询问道。
他话音一落,整个太极殿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心思瞬间开始活跃,纷纷在心里猜测着宋敛敞这话的言外之意。
突然提到战神,是准备打仗了?
但是既然决定要打,又何必设宴款待祁国使臣?
周星辰也愣了愣,颔首道:“贵国战神名扬天下,在下自是听说过一二的。”
宋敛敞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太极殿中传荡开来。
一些喜好拍马屁的官员立马跟着笑了起来,也不管宋敛敞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年我延国战神牺牲在战场之上,全家惨遭灭门,此事一直是朕心头一大憾。”
岑东溱闻言忍不住蹙眉,但借着低头饮茶的姿势,并未让人看出来她面上的情绪。
“但前些日子,机缘巧合之下,竟让朕找到了我延国战神忠勇侯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宋敛敞话音刚落,底下便一片哗然。
忠勇侯夏侯袭当年不仅在百姓心中有着神一样的地位,在延国官员心中,地位也十分之高。
他为人正直,为延国守下大片河山。
有性子急的人忍不住问了起来,“那忠勇侯的血脉如今身在何处?”
宋敛敞眯了眯眼,眼底的笑意深不见底,眼角的褶皱一层一层的。
他侧头朝白福看了一眼,白福连忙从衣袖中拿出明黄色的圣旨,打开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圣旨上的内容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