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霄陨呵呵一笑,“我先前还以为我那位好侄儿是疯了才会喜欢上猪一样的女子,这下倒是突然理解了,夏侯小姐果真有趣得紧。”
侄儿?
岑东溱眼神一暗,好似并不在意地笑笑,“这位公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不知为何要满嘴喷粪呢?公子若是能管住自己的嘴,想必也是个万千女子钦慕的对象吧?真是可惜了……”
齐霄陨嘴角一僵,笑容瞬间凝固在了嘴边。
岑东溱见状心中冷笑一声,索性不再看他,垂头正准备从床上下来,就见自己胸前的衣裳湿了一片,她抬头看了齐霄陨一眼,见他手里正提着一个茶壶,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没想到这位公子不仅嘴巴臭,手也臭得很,你爹娘想必没有教过你君子动口不动手吧?”
岑东溱从床上起身,也不看齐霄陨,径直在木凳上坐下,扬声朝外面喊道:“上壶茶来!”
外面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齐霄陨早在她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神色已经彻底冷了下去,此时听岑东溱叫茶,嗤笑一声,眼底冰冷一片,“夏侯小姐还真是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他咬重了“客人”两个字的音,意在提醒岑东溱她如今是他的阶下之囚。
岑东溱好似没听懂一般,抬了抬眼皮,觑他一眼,端起桌上的空茶杯放到鼻子下嗅了嗅,“茶倒是好茶。”
她说得意味深长,很难不让人浮想。
齐霄陨深吸一口气,突然惊觉自己居然被这女人挑起了心头火,他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希望夏侯小姐过会儿嘴皮子也能这么硬。”
“来人!”他扬声朝外面喊了一声。
外面立马进来了三个人。
两个人押着其中一个人,被押着那人一脸惨淡,低垂着头,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颓靡。
齐霄陨看了岑东溱一眼,见她浑身紧绷起来,眯着眼睛笑了笑,抬了抬手,立马有人端进来一把金丝楠木椅。
他在椅子上坐下,慵懒地翘起脚,抬抬下巴,“开始吧。”
岑东溱的心忽然“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她有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外面又进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在先前那三人面前站定。
左边那人突然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被押着那人手臂上猛地划了一刀。
猩红的鲜血瞬间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但那人脸上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还是如刚刚那般颓靡,好似这刀并不是割在他身上。
岑东溱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
拿着白色瓷瓶的那人伸手拔开瓶塞,面无表情地将里面的黑色液体往被押着那人手臂上的伤口倒去。
岑东溱因为经常制药,对味道极为敏感。
那塞子一拔开,她就闻到一股腥臭的血腥味。
她的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什么。
果不其然,那瓶黑色的血一倒进那人的伤口中,那人身子一震,一直低垂着的头突然缓缓抬了起来。
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岑东溱心头一跳,尚未来得及避开眼,就对上了他漆黑一片的瞳孔。
刚刚还存在于他脸上的颓靡瞬间消失不见,随之不见的还有生气。
不过瞬间,他整个人便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这“行尸走肉”不是意义上的意思,而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变成了傀儡人,或者说是兵人。
岑东溱心下大惊,面上却无波无澜。
原来炼造一个傀儡人竟如此简单!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反应的齐霄陨,心下对他的身份明了。
此人便是那个与宋忱楠勾结的西夜摄政王了吧。
见岑东溱居然毫不惊慌,齐霄陨有些无趣地撇撇嘴,“夏侯小姐想必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岑东溱默不作声。
齐霄陨嗤笑一声,继续道:“本王齐霄陨,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夏侯小姐。不过夏侯小姐也看到了,一个小小瓷瓶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无神无智的傀儡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但眼底的冷意却生生让岑东溱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夏侯小姐应该也明白本王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夏侯小姐愿意将本王想要的东西交给本王,本王立马就派人送你回去。”
“若是……”后面的话他没再说,只给岑东溱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岑东溱心里打了一个突,开始在心中快速盘算自己硬碰硬逃脱的概率有多大。
结果是,几率很小。
她的玉珠串里倒是有几样杀伤力大的药粉,但是以如今的状况,她很难施展开来。
而且西夜国擅药,她制作的药粉本就是从呆呆给的那本关于西域异术的书中学来的。虽然她在原基础上进行了改进,让药效变得更好,但难保眼前这个摄政王不能应对。
一旦药在他面前失去了优势,她就没了任何胜算。
“夏侯小姐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本王说得那么清楚吧?”见岑东溱不语,齐霄陨的语气冷了冷。
岑东溱抿抿唇角,在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面上露出一丝为难,“本来碰到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不管摄政王要什么,我都是愿意给的,但是这兵符确实不在我手上。”
齐霄陨眯了眯眼,声音又冷了几分,“哦?”
“实不相瞒,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当年那份兵符被我亲生父亲分成了三个部分,只有三个部分拼合在一起,才能得到兵符下落的线索,但是我手中只有一个部分,就是先前给过您的那个木匣子。”
她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当时您似乎以为我在耍您。”
“给过我?”齐霄陨眯了眯眼,忽然想到什么,冷笑一声,“你给的可不是我。”
岑东溱佯装讶异,“那个鬼脸人不是摄政王吗?”
齐霄陨顿了顿,面无表情道:“不是。”
“哦,这样啊……”岑东溱的声音低了下去,“那那个鬼脸人是谁……”
齐霄陨好似并未听到她的后一句,“那个木匣子现在在何处?”
岑东溱犹豫半晌,咬咬唇,抬头看了一眼齐霄陨,又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了兵人的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一咬牙,道:“在殷府。”
“殷府哪里?”
这下岑东溱倒是没再犹豫,“在殷府竹园主屋衣柜里的一个暗格之中。”
齐霄陨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警告道:“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的话……”
岑东溱苦笑一声,又看了一眼那兵人,眼中的恐惧更甚,“我还不想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人。”
齐霄陨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人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
岑东溱猛地摇头,低声道:“我还没有与我心爱的人成婚呢。”
齐霄陨又是一声冷笑,这回还多了丝不屑,转头就走,没有要再搭理她的意思。
他一转身,岑东溱突然站了起来,朝他快步走了几步,几乎要撞上他的时候,猛地又停了下来,一张小脸既纠结又恐惧,“你说了要放我离开的。”
与此同时,她悄无声息地抬起手腕。
几乎是她抬起手腕的那一瞬间,齐霄陨猛地转身,伸手狠狠地一扭。
“咔嚓”一声,她的手腕瞬间错位了。
“嘶……”手腕上传来强烈的痛感,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眼眶中疼出了泪花。
齐霄陨冷冰冰地看着她,眼底丝毫没有感情,“不要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使手段,本王告诉你,你手里那些药在我这没有丝毫杀伤力!”
说完,他狠狠地甩开岑东溱,大步走了出去。
齐霄陨刚一出门,那几个背景板一样的人也一同出去了,连带着那个兵人。
岑东溱被狠狠地甩在地上,臀部也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在地上坐了半晌,才勉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扶在木凳上爬了起来。
被扭断的手腕很快肿得像个馒头,不小心牵扯到能痛到心窝里去。
她废了好大劲才回到床上,小心翼翼地坐下,额前已痛得满头大汗。
可恶,是她低估了这个变态摄政王的实力。
这外面必然有许多人在暗中守着,看来一时半会她是很难单靠自己从这里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殷桉呢?他现在是不是很着急地在找她?
岑东溱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强忍着疼痛,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思考该怎么将消息传出去,让他们知道她在这里。
可关键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大开着的窗口,眼神突然一动,咬咬牙,忍着疼痛从床上起来,一步一步往窗口边挪去。
这窗户与都城中大部分建筑都不太一样,都城中的大部分建筑是有窗台的,窗户一般是四扇,而这间屋子的窗户却是直接落到了地上,几乎整面墙都被打成了窗户。
与其说这是窗户,倒更像是门。
窗户边有一个小小的书案,书案上摆着一个白玉长颈瓶,瓶中插着她喜欢的枯莲蓬,看起来倒有几分别致的雅意。
只是此刻她没有心情去欣赏。
走到窗边,她努力抬了抬手,在嘴边吹了一个只有鸟类才能听清的哨声。
这哨声听到普通人耳中,只是毫无章法的呼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