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御史率先发言,“物证俱在,臣以为此事贤王殿下有没有做过,只需让大理寺查查便知。”
“臣附议。”殷桉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双手举过头顶,面色淡然。
宋忱楠看他一眼,眼神瞬间冷得像冰渣子。
宋敛敞点点头,“两位爱卿说得对,此事还需查证。”
“大理寺卿出列。”
年过四十仍气度不凡的晏南溪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此事就交给晏爱卿了。”宋敛敞挥挥手,似乎有些疲惫,“朕听说晏爱卿家的二公子查案是一把好手,深得百姓爱戴,这个案件,晏爱卿便带着他一起吧。”
晏南溪躬身,“臣遵旨。”
“另,殷爱卿督办此事。”
殷微微俯身,“臣遵旨。”
“可还有事要奏?”宋敛敞端坐在龙椅上,龙目扫视一圈。
一开朝就爆出这么劲爆的消息,谁还敢在这个当头上奏,自是没人敢再站出来的。
宋敛敞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忱楠,冷哼一声,拂了衣袖,在白福尖利的嗓音中离开了大殿。
宋敛敞一走,其余官员立马也纷纷跟着离开了。
只有跟宋忱楠同一阵营的官员们愁眉苦脸地跟在他身后,你看看你我看看你,但谁也不敢率先开口询问。
这要怎么问?
问贤王你是不是真的这样做了?
人真的这样做了又怎么样?
他们刚刚已经当着皇上的面表了态了,在皇上面前,他们已经被打作跟贤王一阵营的人了,不管此时查不查清楚,他们怕是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这谁不知道帝王最是忌讳拉帮结派的人了。
他们这是稀里糊涂地犯了大忌啊!
这边一行人悔恨不已,另一边一群人却围着晏南溪跟殷桉奉承了起来。
“殷大人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是啊是啊,想我延国已许久没出过殷大人这样的年轻英才了。”
“晏大人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听说晏二公子在百姓心中是青天再世啊……”
“下官前段时间去南方办事的时候,也曾听当地的百姓说起晏二公子呢!”
“呀,晏二公子的美名竟已传到南方去了吗?”
“那是,晏二公子……”
殷桉对这些人的奉承早就习以为常,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与众人一同往宫门口走去。
在其余官员心里,皇上能把贤王的案子交给殷桉督办,这是相当器重他了。
毕竟这是事关皇家的名声,那是一般人能轻易办的案子。
这个案子若是办得让皇上满意,那经手的这三人百分百是要平步青云的。
若是办得让皇上不满意了……
那也不会牵连于他们。
总的来说,这时候奉承,百利而无一害。
官场上嘛,少不了溜须拍马的人。
听了一路的吹捧,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殷桉跟众人告别之后,与晏南溪商量几句,就上了马车。
殷府跟晏府的马车一前一后,一同驶向了官府。
两人走后,有人突然道:“我记得殷大人跟晏二公子都尚未成家吧?”
“是啊。”
“这般青年才俊,竟尚未成家,实在难得。”
一些人面上附和,心里却起了心思。
若是这次的案子他二人都办好了,以后前途必定无量,若是能让自家女儿嫁过去……
众位同僚说说笑笑,并未将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只想着回去之后就让自家婆娘好好谋划谋划。
不过这事也不急,还是等案子办好再说吧。
……
在案子没有办妥之前,自是没人敢将这件事往外说的。
是以,在百姓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延国的都城又掀起了一番无声无息的腥风血雨。
殷桉去了趟官府,与晏家父子二人商量好详细事宜之后,便匆匆赶回了殷府。
殷府中的所有暗卫都被派出去找人去了,基地中的暗卫也去了一大半。
一群人悄无声息地将延国都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岑东溱的踪迹。
殷桉沉默地听着暗卫的汇报,眼底不知何时冒出了红血丝。
“出都城,去往各个方向的城池找。一定要合理安排好人员,确定每一个方向都有人去找。”
安封轻咳一声,提醒道:“主子,基地里的人……”
“从基地中再派出五十人一起出去找。”
安封惊了,“主子,万万不可!”
基地里的人一向是殷桉的最强保障,若是基地中的人离去大半,主子的安危怎么办?
殷桉沉沉地看他一眼,眼底翻涌着无尽的暗色。
安封愣了愣,还是坚持道:“属下等的职责是保护主子的安全,若是再从基地中派人出去,基地很难运转下去,我们正在做的事情都得停下来,这对您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为了一个姑娘,不至于这样吧……
在常年游戏花丛的安封心里,女人如衣服,哪有为了一件衣服至自己的安危与不顾之地的人?
“不必再说了。”殷桉声音徒然冷了下来,“按我的命令去做!”
安封实在不甘心,但也不敢反抗殷桉的命令,只好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他一路出了殷府,正好撞见安临急匆匆地拎着安侪从门外进来。
安侪从小专攻医术,力气没有安临大,整个人几乎被安临拎得脚离了地。
安封从未见过安临这么急切的模样,忍不住上前拦住两人,“你们这是要去干吗呢?”
安临瞪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别挡路!”
“嘿!”安封本来就因为殷桉的决定满肚子不舒坦,这会儿脾气来了,故意张开手拦在安临面前,“你看看你把人家安侪都拎成什么样了?”
“谁病了?”府里的唯二两个主子,一个好生生的,一个不知所踪,安侪定然不是去为他们看病的。
也是因为摸透这一点,安封才敢伸手拦住安临。
不然耽误了主子们的治疗时间,他是万死难辞其咎。
安临也急了,狠狠地挥拳打向安封的脑袋。
“你他娘的在这里搞什么?阿眉快要死了!你再拦着老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他的眼里满是红血丝,一双眼像极了困兽的眸子。
安封愣住了,趁他愣神之际,安临连忙拎着安侪匆匆往殷府去。
阿眉昨日被插的地方虽是心脏没错,但她运气好,心脏长偏了,这才没有性命之忧。
安侪今日一大早为了找一种草药,跑去了山里。
结果他刚走没多久,阿眉的伤口处突然猛地往外喷血,怎么止也止不住。
整张床上满是她的血。
安临只要一想到那场面,大脑就一片空白。
她要死了吗……
安临拎着安侪的身影几乎是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安封面前,他愣愣地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
“唉,这一个两个的,不动心也就罢了,一动心怎么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尤其是主子。
安封本来还想着不按照殷桉的吩咐,暗中将基地里的大部分人留下,但刚刚撞见安临的状态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罢了,“情”之一字,实是难解之物。
他可不想让主子也变成安临刚刚那个样子。
安封加快脚步,去调人马找人去了。
在这边兵荒马乱的同时,岑东溱从昏迷中醒来了。
一睁眼,入目便是青幔。
床脚的铜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脆耳声。
岑东溱从床上起身,她一起身,便感觉到颈后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感。
是了,她最后是被那黑衣人敲晕的。
想到记忆中最后的片段,岑东溱整个人瞬间变得警惕起来,绷着神经扫视了一眼她所在的环境。
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屋子,雕花的木柜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木柜上的花瓶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瓷长颈瓶,瓶子里什么都没有,远远望去,木柜上似乎还积了一层灰。
岑东溱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她身上还穿着昨晚上的中衣,手腕脚腕也没有被什么东西捆住。
她下了床,走到门边,轻轻一推,发现门竟然被推开了。
室外的日光“哗啦”一下照了进来,有些刺眼。
她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屋子外的场景。
屋外是一个极小的院子,但院子里有一棵看起来有很多年头了的高大枣树。
枣树下有一张粗陋的木桌。
院子的角落里还放置着一些简单的器具,看上去像是用来做农活的。
她垂头看了眼墙角,见墙角处就放了一个有些破损的竹箩筐和麻绳。
“你醒了?”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徒然从她身侧响起。
岑东溱一惊,转头看了过去。
但入目却是一张陌生的脸,陌生又普通,普通到丢进人群里几乎找不出来。
不过眼前这人身量还算高,只是背部微微驼着,会让人忽视他的身高。
让岑东溱愣神的是,眼前人身上隐隐透露出一股杀气,但他的眼神又分明是友好的。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觉得越发熟悉。
眼前人轻笑一声,看出她的困惑,但并未解释,只是递给她一碗黑乎乎的药,“你昨夜被人打晕,带到河里受了凉,喝点药吧,不然等会儿后劲一来,浑身不得劲。”
岑东溱愣了愣,耸了耸鼻子,这才闻到自己身上带着水草的腥味。
她昨晚是掉进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