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福恭敬地回道:“殷大人今日身子不适,说怕冲撞圣体,抱病未来。”
“身子不适?”宋敛淌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他怎么瞧着他早朝时身子还挺硬朗的?
“此等好日子,殷爱卿居然生病了,真是不巧。”宋敛淌面无表情地看了新晋的几位后妃,“你去替我走一趟,带着宫里的御医给殷爱卿好好看看病,顺便送些名贵的药材过去。”
白福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领命而去。
众臣的眼睛都尖着呢,见白福退了下去,往宫外而去,一个个的交换几个眼色,互相敬起酒来了。
觥筹交错之间,倒是一片祥和,只是聪明的人都知道这祥和仅仅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一直闭门不出以证自己清白的贤王殿下也难得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自从这庆王出事之后,延国皇室本就只有贤王这一支正统的皇室血脉了,可在这当头,贤王偏偏也出了事。
往日里跟在贤王身边奉承的一些人此时也不往他身边凑了,一个个的假装看不到他,与同僚谈笑风生,连个眼神都不往这边来。
宋忱楠一个人端坐在宋敛淌的下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借着衣袖的遮挡,肆意地冷哼一声。
一个个的,不过都是些墙头草罢了。
这样的人,他宋忱楠实在不稀罕。
上首的宋敛淌淡淡地看了宋忱楠一眼,突然出声,“朕子嗣薄弱,往年身边倒还有两个儿子陪着,今年就剩一个了。”
席间徒然变得鸦雀无声。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庆王了?还是在暗示他们要把庆王请回来?
可这发配到皇陵的皇子就没有再回来的先例啊……
宋敛淌并不在意众臣的沉默,遥遥地朝举杯宋忱楠举杯,“说来朕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这些日子躲在府里忙什么呢?”
这话乍一听,有些像是朋友许久未见再见之时的问候,但仔细一听,分明能从皇上的语气中听出来几分冷淡。
众臣对视一眼,越发捉摸不透了,皇上这是几个意思?
因着摸不清皇帝的意思,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还是坐在宋敛淌身边的德妃打破了这尴尬,笑着道:“陛下是天之子,子嗣又怎会薄弱?如今这后宫中又进了一批新的妹妹,假以时日,我延国皇室必会子嗣绵延。”
这话说得虽然不很好,但下面的众臣忙附和道:“陛下万寿无疆,子嗣绵延!”
宋敛淌却是盯着宋忱楠看了好一会儿,才轻扯唇角,举杯遥遥朝众臣敬了一杯。
众臣忙举杯回应,丝竹之声重起,又恢复了一派歌舞升平。
宋忱楠垂着头,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老头子这是在众人面前下他脸?还是说他察觉到了什么?
想到后一种可能,宋忱楠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这宫中举办的宴会,几乎没有哪一场宴会是少得了贵女们的表演的,很快就到了贵女献艺的环节。
宋敛淌身子往后靠了靠,目光微微朝大殿入口瞥了一眼。
这第一个献艺的贵女才刚上了台子,就有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匆匆进了大殿,将消息传给了近身在宋敛淌身边伺候的常安,常安是白福的徒弟,白福出了宫去殷府了,常安便顶替他的位置贴身服侍宋敛淌。
常安得了消息之后脸色大变,忙小跑着到宋敛淌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宋敛淌脸色一变,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银质的杯子碰到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众人的目光顿时光明正大地看了过来。
“私自回京,谁给他的胆子?”宋敛淌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整个太极殿中的人都能听见。
宋忱楠目光一滞,紧紧地握了拳。
难道是宋忱翼回来了?
“把人押进来,朕倒是要问问看这孽子到底想做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自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那位被发配到皇陵去的王爷私自回京了啊!
皇上刚刚还念叨着呢,没想到这会儿就出现了,倒也真是巧。
宋敛淌的话音一落,立马有人将宋忱翼押了进来。
宋忱翼今日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色长袍,穿着打扮与普通公子无异,神情也十分憔悴,完全看不出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当时眼睁睁见过庆王发起宫变的,虽说宫变一案有了新的疑点,极有可能是贤王一手促成的,可当日庆王的所作所为却是做了不了假的。
此时见宋忱翼进来,有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
宋忱翼浑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父皇恕罪,儿臣今日贸然进宫,是有关乎我延国江山百姓安全的事情要禀告!”
宋忱楠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几日未修剪的指甲划破了手心。
真该死!光顾着派人去苏和县截杀宋勤星,却忘了收拾眼前这个蠢货了。
这蠢货今日要做什么?
宋敛淌轻扫了一眼宋忱楠的表情,唇角勾了勾,但很快压下,他皱着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宋忱翼。
这一刻,仿佛并不是父亲在打量儿子,而是上位者在打量一只蝼蚁。
宋忱翼心里一咯噔,也等不及宋敛淌的回复了,忙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双手递到头上,高声道:“我朝之中有异党勾结外族,企图侵我延国江山,还请父皇明察!”
宋敛淌瞥了一眼常安,常安忙下到阶梯之下,将宋忱翼呈上来的册子带到宋敛淌面前。
“替朕打开。”
常安忙将册子打开了,稳稳地举着,递到宋敛淌面前。
宋敛淌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等他看完,整张脸已经黑得不成样了。
众臣见状,大气都不敢乱出,静静地等着宋敛淌开口。
“宋忱楠,你好大的胆子!”宋敛淌猛地将常安手中的册子打掉,怒目瞪向宋忱楠。
从宋忱翼进来的那一刻,宋忱楠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此时倒是十分淡定地起身,安静地与宋敛淌对视,“不知父皇此话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