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
这一天,李芸熙和王妈妈都起的很早。李芸熙今天出月子,又要去看孩子,自然是要好好洗干净的。一早,王妈妈就贴心地烧好了热水,足够李芸熙洗个两遍三遍的。
还未等王妈妈去叩门,李芸熙自己就先出了房门。不过一个月而已,李芸熙却觉得,她已经与世隔绝了许久。李芸熙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房门之外的新鲜空气,直到王妈妈开了口。
“芸熙啊,你也这么早就醒啦?祖母给你烧好热水了,已经都放在净室里了。你快去洗吧,祖母去给你选一选今天穿的衣裳。”
李芸熙轻轻颔首,披散着头发,就往净室去了。
褪下了身上带着汗味的衣裳,李芸熙踩着小凳子,跨进了浴桶之中。将身子埋进温水之中的时候,李芸熙缓缓吐出了口浊气。
李芸熙在净室里待了许久,直到王妈妈煮好了早膳,早膳都已经有些放凉了之后,李芸熙才换好了王妈妈放在净室外间的衣裳,走出了净室。
孩子既然已经落了地,李芸熙也不好梳什么小姑娘的发髻了。把头发绞干到七八成的时候,李芸熙照着苏城之中妇人最常见的发髻给自己梳了一个。固定发髻的,依旧是那根不起眼的木钗。因为要出门,李芸熙破例用了些胭脂和口脂,还挂了副耳珰。
芸熙到大厅的时候,芸珮还在吃早膳,因为知道芸熙今天要来一块儿用早膳,所以芸珮虽然很早就开始吃了,却吃了很久。
看到消瘦了许多,却精神十足的姐姐,李芸珮心中的滋味十分复杂,一方面,为姐姐的消瘦觉得难过,一方面依旧为小外甥女抱不平。看着姐姐的模样,就知道,她也是舍不得孩子的,李芸珮着实想不通,姐姐为什么在孩子一生下来的时候,就将孩子给了三少,难道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吗?可是她们有什么可怕的,姐姐总是孩子的生母,她们也都是孩子的亲人,难道三少他们还会杀了她们不成?
况且,看着三少的模样,倒不是像是威逼姐姐把孩子交给他的一方。而是,姐姐不要了三少,也不要了三少和她的孩子。芸珮觉得,她越来越不了解姐姐了。
太久没有主动去寻姐姐,与姐姐说话,李芸珮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埋头用早膳。
“芸珮啊,别再吃了,你今天已经吃的很多了,别胀坏了。”
“那我先回屋了,祖母......姐姐,你们慢慢吃。”
“芸熙啊,要不要和芸珮说我们出去的事?”王妈妈等芸珮出了大厅,低声问道。
“不用了,我们快去快回就是。咱们先远远地看一眼,若是孩子好,咱们就马上回来。若是孩子不好,我们把他带回来,也不会耽搁太久的。”
“若是他们待孩子不好,却又不肯把孩子还给咱们怎么办?”
这点上,李芸熙倒是从未想过,李芸熙的想法很简单,若是他们喜欢孩子,自然会对孩子好,若是他们不喜欢孩子,对孩子不好,应该也不会强留他。可王妈妈突然这么问起,李芸熙一时却也犯了难。
“不然,带些银子去吧。若实在不行,我就去跟三少把那家的女儿要回来。”虽然,李芸熙是十分不想再跟三少有什么瓜葛的。
王妈妈今天也专门寻了套好衣裳出来穿,因为要去见小家伙了。
两人用完早膳后,回了李芸熙的房间,闩好了房门。而后,走进隔间,拉开了密道的小门。一前一后,两人走进了密道。
不管是将孩子送出去之前还是之后,李芸熙都是没有见过那户人家的,都只是听王妈妈在说。
跟着王妈妈一块儿到了那户人家。站在门口,李芸熙皱了皱眉,王妈妈虽然说过,这家的日子有些清苦,李芸熙却着实没有想到,会清苦成这副模样。这座宅子,一眼看着就觉得是年久失修的。李芸熙看着,就比王妈妈的祖宅好上一些罢了。
她们站在院子门口,竹篱笆外,往院子里张望,却是没有看见人的。想象中的,给孩子做弥月的热闹场景并未出现,李芸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祖母,您确定,他们是住在这里的吗?”
“确定啊,祖母来过不止一次的。”
话音刚落,门内就出来一个低着头的妇人,李芸熙先看到了,忙指着她问王妈妈:“祖母,是她吗?”
王妈妈仔细看了看,犹豫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直到她抬起头来,王妈妈才肯定的说:“就是她。”
李芸熙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妇人抱养了她的儿子,这妇人一抬头,李芸熙往后退了一步。
“祖母,您......见过她夫君吗?”
“不曾见过,不过听她说过,是个粗汉子罢了。干活有气力,没有什么心眼的。”
李芸熙现在只希望,他们的孩子,那天她未曾仔细看清楚的那个孩子,长的不像她的娘亲,也不像她的父亲。不然,也不知道三少看到那个孩子,会如何想。
李芸熙怕那人误会,她们是来要回孩子的,趁她未曾看到她们,李芸熙便退到了一边,“祖母,还是您自己进去吧,就说孩子满月,您来看看,送点儿东西。我怕,我若是一块儿进去了,她会多想,以为我要抱走孩子。”
“......也好,祖母先进去看看,你就在这儿等等,我马上就出来。如果可能的话,我把孩子抱出来晒晒太阳,你也看几眼。”
“好。”
李芸熙退到一边,王妈妈上前叩响了门。
那妇人看到是王妈妈来了,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您......您又来做什么?”
虽然王妈妈看着这妇人的态度不大对劲,为了孩子,还是给了她个笑脸,“大妹子啊,这不,孩子满月了,我就想来看看他,送点儿东西给他,给他讨个吉利。”
“不......不是你们的人又把孩子带走了吗?你们前头用儿子换了我家闺女,这一转身,就把儿子也给抱走了。怎么还到我这里来看他?我们没敢上门讨要回我家小五,你们怎么还欺负上门来了?你们给的那些银子,我一文钱都没花,你把我家小五还来,银子你都拿回去。”
那妇人正要进门拿银子,屋子里就出来一个五短三粗的黝黑男子,“败家娘们,你说什么哪!人家愿意用银子买咱家小五,那是咱们家小五前世修来的福气。家里已经这么多赔钱货了,若是你敢把银子给他们还回去,我立马就休了你!”
而后,那男子快步走到王妈妈跟前,客客气气地说,“这位婶子,您别生气,她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咱家小五啊,能跟着你们这些贵人,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你们给的那些银子,咱们收下了,以后小五就是你们家的人了。让她当奴婢,当童养媳,当什么都可以,就是......就是千万别把咱家小五卖去那样的地方。给她一口饱饭吃,给她一些旧衣裳穿就行了。”
王妈妈和李芸熙都愣在了原地。只看着这夫妇二人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进他们说的是什么。
良久,远方天空传来的一声闷雷,惊醒了李芸熙。
李芸熙几步冲到王妈妈身边,对着那男子问道:“你说,孩子不在你们这里了?我儿子,他不在这里吗?”
李芸熙的脸色很糟,铁青铁青的,吓的男子退后了一步。李芸熙哪里容得他退后,她又往前大步迈了几步,“你说啊!我儿子呢?他呢?现在在哪里?”
那妇人也被李芸熙的架势给吓到了,此刻的李芸熙就要要吃人的恶鬼,“她......她婶子,那些人,在你们刚把孩子交给我的那天,就把孩子抱走了呀!”
“什么人?我把孩子交给了你,你怎么能随便把孩子交给别人?孩子被带走的当天,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不和我祖母说?为什么瞒了我们这么久?说啊!!”
“是......是他们不让说的。”
“他们......是谁?是谁呢?”李芸熙用双手捂住了头,她觉得头晕、头疼,耳边都是孩子的哭声。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孩子朝她哭,是在向她求救。“祖母,孩子不见了,怎么办?”
王妈妈听了几人的对话,也方寸大乱,而后,王妈妈突然想起,“芸熙啊,芸熙,别急。咱们去找三少,三少那里人多,让他帮着把孩子找回来。”
“三少?”李芸熙的眼中俱是迷茫,三少是谁?
“爷是长乐侯府的嫡出少爷,行三,尉迟子轩。”
耳边响起的是尉迟子轩的声音。“对,子轩,我去找子轩。”
握紧了拳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李芸熙转身就往密道跑,她们的宅子,离三少住的客栈最近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