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冬冬骑着自行车沿着一街的道路往二街骑,想到今晚过后他就能拥有一把吉他,不由脚下生风,越骑越快。
王梨嘉比马冬冬早出发,她走到烟草站门口,想了想后右拐进了一条向下的阶梯,走近路直插进了二街街道。陈真和小姨边走边聊,沿着主街道从三街走到了二街。她们走到离文化站的两层小楼不远处,还来不及寒暄说点什么,就共同目睹了一幕:一个身影从自行车上飞了出来,结结实实摔在冬天又冷又硬的地板上,自行车因为惯性走了几步后也终于倒下了,两个轮子不甘心的转了几圈后也不动了。空气也安静了。
直到地上的人发出呻吟声,围观的人才反应过来,大呼小叫的围拢了过去。
王梨嘉认出是李书维的自行车,她第一时间往现场狂奔,近了才从身形判断出来应该不是李书维,松了一口气。可她一颗心还没放下来,现实就给了她又一个重击:倒下里的人是她今晚的搭档马冬冬,她腿软了下来。
随着治疗室里马冬冬的每一次嚎叫,她的心都抽紧了一次。她在赌马冬冬可以站起来,他一定可以的,战士从不会轻易倒下。
在她的期待眼神中,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马爸爸,他在她的身边坐下。
“不可以吗?”她已经从马爸爸的神情中知道了结果。
他精疲力尽,同情的看着她,摇摇头说:“额头上和右腿上各缝了十针,不能动了。”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他现在不想见你。”
“好。”她转头看着等在大厅里的妈妈,对方正以关切的眼神看着她,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她走去,“我走了,叫他好好养伤。”
“我告诉他。你准备怎么办啊?”明知没戏,他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我要好好想想。”
马冬冬虽然全身上下缝了几十针,受了非一般的皮肉之苦,但毕竟没有性命之忧,养一养就好了。关心他的人渐渐散了,除了他的父母,其余人再次投入到了节日的欢庆氛围当中。一年一度的年度盛会,为了让大家好好过节,各单位和学校下午就放假了。
晚会安排在电影院,七点钟正式开始,不到六点半人就坐得满满当当的。今晚都是盛装出席,大家都是熟人,隔着座位打招呼,说笑。山里人嗓门大,笑声响,银铃一般的笑声此起彼伏,在大堂里久久回荡。晚来的人见没有座位,转身就回家搬来了椅子和凳子,转眼间就让整个大厅堵得水泄不通。
节目单从前排往后传,众人拿在手上细细观看,暗暗在心中圈定了几个心仪的节目。陈真的独唱,初三年纪的大合唱,卫生院的二重唱,文化站小黄的快板,基本上锁定了观众最受观众期待的节目。也有不少人注意到王梨嘉和马冬冬的名字还在节目单上,只当是事出突然,临时来不及改,节目肯定取消了。
文化站站长老武,第五次担任晚会总指挥了,节目排序是他熬了几个通宵苦思冥想的结果。一共才十五个节目,看着简单,实际却内含乾坤,一不小心就要失手。首先是观众的体验,像写故事一样,最好在两个小时里让观众感受到起承转合,这样才能一直保持高昂的情绪。如果有一个人提前退场,那就是大大的失败。其次是平衡,毕竟是比赛,谁先出场,谁后出场都是有讲究的,如果有单位觉得自己吃了亏,来年参与感不高也不好。做活动嘛,众人拾柴才能火焰高。
他如履薄冰,十分谨慎。实际上镇上的人都十分信任他,觉得他既能说会道,又办事周到,乐于请他去当支客司。所谓的支客司是土家族才有的称谓,有人结婚啊祝寿啊孩子满月啊都需要整酒,有人去世了也要热热闹闹敲锣打鼓送上山,支客司就是这些仪式上的大总管。仪式当天发号施令,所有的大凡小事都要向他汇报,地位比主人家还高。
他站在舞台前,望着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内心里那根绷紧了的弦又紧了一点。过犹不及,再紧就要断了啊,他威胁自己说道。他带着忧虑和沉思的表情,在舞台前踱来踱去的样子,在台下的人看来十分可靠,十分有安全感,今年的晚会一定会更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