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之感。
“她一直如此对待你?”
宋婉柔神色游移,欲言又止,许久方才启齿:
”实则她往昔待我尚可,虽常流连于茶楼听曲,却也不施打骂。”
“自幼弟被掳走后,她便神志恍惚。每每我归府稍晚,便唇枪舌剑,不堪入耳。”
“后来她昔日相好哄骗她道,只要将我许配给他的生意伙伴,便将幼弟归还。”
“她信以为真,日日逼婚。我不从,她便动辄打骂。那男子的儿子年纪尚在我之上,我如何去做人继母。”
我望着宋婉柔眼中又泛起的泪光,青丝凌乱,面颊浮肿。
她似乎全然不知反抗,低垂着头拭泪,宛若一个受气包。
“宋婉柔,不打不骂并非就是善待于你。”我心生不忍,”就连赠你一盒点心,也算不得恩惠...”
宋婉柔从未尝过甜头,故而将一星半点的好处视若珍宝。
我早已洞悉,她如此善于讨好人,这些年定是备受煎熬。
心中忽然涌起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我虽非私生女,但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五岁那年,我娘与外人暗通款曲。为了幽会,将我独自留在府中。
我趁奶娘不备跑出去寻她,险些被马车撞死。
我爹得知后与她大吵一架,随后便和离了。
在他们和离前,我尚能偶见我娘。和离后,我便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但我比宋婉柔幸运的是,我从小就明白,无人会顾及我的委屈,所以我从不让自己受委屈。
想到此处,我觉得杯中美酒都变得苦涩。
我实在不解,这些人要么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么全然不负责任。
他们又为何要生儿育女呢?
一醉解千愁,我也为宋婉柔斟了一杯酒。
“来,今夜不醉不归!”
耳畔忽闻脚步声,回首见我父亲立于不远处,默然注视着我和宋婉柔。
月华如水,凉亭灯火昏黄。
他目光平静,不带丝毫波澜。
“父亲...我...”
宋婉柔连忙放下酒杯,起身站立,神色慌张,手足无措。
“你何须惶恐。”我转身背对父亲,示意石凳,对宋婉柔道,”坐下。”
父亲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又悄然离去。
我凝视父亲远去的身影,酒意上涌,眼眶微热。
“你只要不是闯下弥天大祸,他是不会过问的。”
14.
宋婉柔重新落座,我看着她如今畏缩胆怯的模样,蓦地生出一个疑问。
“你素来如此怯懦,当初又是如何鼓起勇气,往我吉服上泼酒的?”
宋婉柔面露窘态,轻声道:”我观摩了微澜姑娘演的话本,在闺房里对着铜镜演练了两个月。其实当时我手握酒杯,已是心惊胆战。”
我冷笑一声:”叶微澜那是天性使然,你纵使苦练,也难以学得她那般伶俐狡黠。”
“姐姐,我实在愧疚。”宋婉柔诚惶诚恐地说。
”幼时我孤苦伶仃,唯有微澜愿意亲近。故而当她诉说你欺凌于她时,我心中不禁为她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