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垮掉了，他的话就像是一把铁锤，狠狠擂在了我的心上脑袋里只是“嗡嗡”作响。一阵泪意却涌了上来，忙闭了闭眼，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没冷水兑换了，有些烫。”我不禁好笑，他把我当什么了呀，认识他这么久了，今儿才知道他这么唠叨。看着他一脸的认真，我苦笑地摇了摇头，用小勺儿搅和着，轻吹着慢慢地喝了几口。
洛轻偏身坐在了我身旁，没说话，只是又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起我来。我被他看得有些毛，我咽了口干沫，刚要张口，一块清香的糕点塞进了我嘴里，他咧嘴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甜甜一笑，把茶盅递给他，咬了口糕点，真好吃，有股槐花的味儿，可是现在上哪里找槐花呢？正想着，洛轻扯了条手巾给我抹了抹嘴角：“白大娘听你哥哥说你喜欢槐花味儿，花开时就收集了一些，洗净晒干，保存好，昨儿听阮太医你今儿可能会醒，一大早就做了糕点备着。”
“大娘对我真好。”我嚼着糕点含糊不清的说。
“嗯。”他点点头，我又拿了块糕点，正往嘴里送，又听他轻说：“李然怀孕了。”我一口糕点卡住了喉咙，呛得脸色通红，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洛轻忙拿过茶盅，一边让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一边别转了脸偷笑，最后见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才止了笑。“你们兄妹还真是啊！”他啧啧嘴：“阮太医刚诊出那几天，你哥哥跟喝了鸡血似得，白天干活哼着小曲，晚上就拉着我说听着他开心地盘算着，还有多少日子，要准备些什么，起什么名儿。害的我白天直犯困，后来一黑天就躲起来……”洛轻一边喂我水一边说，我点点头，心里有些好笑，头回儿当爹不兴奋才叫人担忧呢，不过这小子手脚真快啊。转念一想，这下子生米不但煮熟了，还煮大了，宰相大人再也不会搞联姻了吧……“你现在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姑姑。”
************“你说什么？！”我猛地坐起身来，洛轻猝不及防，手里的茶杯被我碰掉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他一愣，深深地注视着我。看他瞪圆了眼睛的样子，我浑身一怔，忙讪笑着咧了咧嘴：“难不成你以前把我当男人啊！”他一愣接着就放声大笑，“呵呵……”我干笑了两声儿，眼神却情不自禁地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洛轻笑了一会儿，跟我说些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我也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只是他决口不提那晚怎么会去王府，也不问我的事儿。我也无法说给他听，或许以前可以，但现在不行，我只能轻扯扯嘴角儿，默契地忽视了彼此明明都想了解却不敢问也说不得的部分。
“洛轻，你……”哥哥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口，抬眼看见我也是一愣，眼光闪了闪，还没等我看明白，他就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把我搂进怀里：“妹妹，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菩萨保佑啊！”
我翻了翻眼皮，笑说：“当爹了就不一样了，菩萨都挂嘴边了。”
哥哥松开我，弹了我脑袋一记：“这损人的毛病还留着呢。”没等我再说话，李然走了进来，见我醒了，一抹喜悦瞬间滑过眼底，见我冲她微笑，也回了我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悄没声地往窗边走了一步，安静地站在哪里看着我们说笑，手里揉搓着一条白色手绢。我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了一眼，觉得她看我没有以前那么亲了，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突兀一笑，有人跟我争宠呢……
“回来就好，见不着你心里总惦念着。”哥哥轻轻地喃语了一声，我这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他捏了我下巴，皱着眉头说：“瘦了，有美人轮廓了。”我把他的手从我下巴上拍了下来，刚要说话儿却见洛轻脸上本来充满了笑意，转头看了院里一眼，就收了起来，眼神也黯然失色。我下意识地转了头，与一双半欣喜半忧伤的眼睛不期而遇……他正要转身走，见我发现了他，身形顿了顿，又眯起了眼，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我，眼中神色却彷徨挣扎了起来。还第一次看到了他手足无措的尴尬，一种类似于笑意的情绪缓缓了浮了上来，嘴角儿下意识地抽动了下，只是这种感觉好像刚上浮了一半儿，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半截，让我再也笑不出来。不愿来就别来，我暗暗地做了个深呼吸，把心里直窜的怒火往下压了压。
哥哥转头冲外面喊了句：“怎么不进来，不好意思还是嫌我们这几个外人耽误你们说悄悄话。”哥哥戏谑地说了一句，按说我应该脸红一下以做羞涩，可心里的火苗一蹿一蹿的，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用来害臊了，我只能干笑了下。“哗啦”一声，帘珠慢地掀了起来，一阵他身上特有的茉莉味儿飘了进来，我微微一抖。一片月牙色的长襟先露了出来，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的。我低着头僵直坐着，看着那片长襟渐渐靠近了，在距我身侧还有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肃手站立。
背后隐隐传来了一声极低的粗喘，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哥哥的眸色越来越深，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显然发现了些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李然怔怔的把脸扭向屋里，帕子却攥了个满手，只露了一小角在空气中，闪耀光影里，那点白如洒了金粉，分外耀眼，只是她略偏了头，一时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看看他微皱着眉头正要开口，我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浓眉一敛，脸色有些古怪，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像是在演戏，只不过大家各怀了心思，带了面具，谁也看不清谁的真面目，嘴里哼哼呀呀的演出者同一出戏，心里却唱着各自独角戏。我正低着头胡乱猜测，“好了，我们先回吧，让他们说会子话。”一旁一直无声无息的李然突然说了一句，我忍不住抬了头去看她，她一脸的温柔笑意，恍若对眼前的一切浑不在意似的。
哥哥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一双浓眉只是皱着，一瞬也眨眼的看着她，神色多了从未有过几分探究，还有忧伤。我不禁有些急了，再拖下去，他们非得出问题不可，我略微偏头做了个眼色给洛轻，他瞥了哥哥一眼，懒懒地一笑：“漓沫，吃完饭陪我去谈生意。”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哥哥扭头瞅了洛轻一眼，嘴角儿却有些扭曲，回过头时已是他平常那什么都不在乎似的笑脸，仿佛没有半点儿芥蒂。他拍了拍我肩：“有话好好说，这几日他虽没有亲自来看你，但补品什么的却一筐一筐的送……”我转过脸去，与慕晓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迎着他内疚的眼神，我仿佛被谁推了一把，背脊重重地向后靠去，心里最后一朵烟花终于落尽，不是他，一直握着我的大手不是他的，我闭上双眼让眼中的酸热缓缓地褪去……
************“妹妹。”哥哥有些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了起来。我努力眨了眨眼，让自己回过神儿来，这才抬头去看他，他的脸上眼底写满了担忧。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哥哥还在跟我说话，可说了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见，可未等我开口，哥哥已凑到李然耳边说了什么，我下意识拉长了耳朵，也只隐隐约约地听见他说什么“心至病除……”李然点了点头，又闪眼发现了什么似地，把帕子塞进袖子里，伸手去帮哥哥理了理衣领，这动作做得再熟练无比。我有些怔怔地看着，又下意识地垂眼看向她的腹部，真恨自己没长三只眼……李然理好领子一转眼看我正盯着看他们，有些不自在地对我微微一笑。
我这才觉得是有些不太对，脸有些烧，倒是哥哥恍若未闻似的给拉起李然的手，走到慕晓身侧，与他快速地对视了一下，又都齐齐地看了我一眼，哥哥满面含笑地拍了拍慕晓的肩膀，这才潇潇洒洒地向外行去。二人的足音渐行渐远，我直觉得心像在五味瓶里打个滚，说不出怎么个七荤八素法儿，只是呆呆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叹息，人心到底有多大……愣愣地看了会儿不再飘动的帘子，我缓缓地调回了眼光，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个面孔，又顺势转过身来，迫着自己半闭着眼睛假寐，可心思已不自禁地跑到那只手上去了……
正想着，突然觉得有什么在眼前一晃一晃的，我一愣，张开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