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偏了半寸的一瞬间，沈知意的指尖已经贴上了香囊边缘。那滴从荧光仙草裂纹中渗出的青色汁液，正顺着新翻的泥土缓缓渗入地底。她没抬头，轻轻咳了一声，血珠便顺着唇角滑下，滴在锄柄上，迅速被木纹吸收干净。
香囊里的噬灵藤微微震动，根须在土层下悄然延展，与那青汁汇合，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她闭了闭眼，灵觉顺着藤系蔓延出去——三百步内，五道脚步声正由远及近，踩在碎石路上的节奏刻意放轻，却掩不住杀意。
她缓缓直起腰，右手扶着后腰的香囊，手已在香囊夹层里划出一道血痕。血丝渗入布料，瞬间激活了潜伏的藤根。她低声喃喃：“来得正好。”
王秋雁的身影出现在药田坡口时，沈知意正弯腰捡起一株被风吹倒的聚灵草。她动作迟缓，仿佛连一株草都拿不稳。王秋雁冷笑一声，带着三名内门弟子大步踏入灵田。
“沈知意，你私占宗门灵土，擅自开垦约三亩，按律当罚。”她一脚踩进田垄，正踩在那株刚扶起的聚灵草上，根茎断裂，黑丝从断口渗出。
沈知意踉跄后退，手扶锄头，声音虚弱：“姐姐……这是我的药田……我……咳咳……种活一株草都要累的都要咳三天的血……”
“少装可怜！”王秋雁抬脚碾了碾脚下的泥土，“你一个外门弟子，哪来的灵种？哪来的灵力？这地早该被宗门收回！”
她话音未落，掌心灵力涌动，一道金光直劈向灵田中央那株荧光仙草。沈知意猛然抬头，指尖在锄柄上一划，一滴血飞入土中。
“嗡——”
地面微震，黑藤破土而出，如活蛇般缠上王秋雁手腕，将她掌心金光死死箍住。其余三名弟子刚要动手，四周藤蔓暴起，瞬间封锁四方，将他们四人围在半空，仅有一线缝隙能呼吸。
王秋雁脸色骤变，用力挣扎，藤蔓却越收越紧，她体内灵力刚一催动，便觉经脉刺痛，仿佛有无数细针逆流而上。她惊叫出声：“你这是什么妖藤！”
沈知意站在田边，左手掩唇，咳出一口血，右手却稳稳拄着锄头。她声音轻得像风：“姐姐……它不认人……只认踩它家的人……”
她话音未落，藤蔓已顺着王秋雁手腕攀上她的玉镯。那镯子内里封着一缕傀儡丝，是陆沉舟前日所赠，专为监视外门弟子所用。此刻，藤须悄然钻入玉镯缝隙，黑丝缠上傀儡丝，一寸寸将其吞噬。
王秋雁只觉手腕发麻，灵识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体内抽走了一部分。她瞪大眼，却说不出话。
沈知意缓步上前，每走一步，藤网便收缩一分。她停在王秋雁面前，抬手轻轻碰了碰那玉镯，指尖血顺势抹上镯面。藤蔓应声收紧，王秋雁闷哼一声，脸色发白。
“姐姐，你知道吗？”沈知意低声道，“这藤子……它不吃灵力，只吃脏东西。你体内的毒，陆师兄给的丹药里的渣，还有这镯子里的小虫子……它都尝得出来。”
王秋雁瞳孔骤缩，嘴唇发抖：“你……你怎么知道……”
沈知意没回答，只是轻轻咳嗽，血滴落在藤蔓上，藤身由黑转青，光泽流转。她抬手，在空中虚划三道，藤网随之震动，地面浮现出短暂的青莲纹路，旋即隐没。
围观弟子已围了十几人，窃窃私语。
“那藤……怎么像活的？”
“她咳的血……是不是青的？”
沈知意忽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锄头脱手。她颤抖着抬手摸向发间银簪，簪子微烫，青莲印记在眼角一闪即逝，又被她低头遮住。
“我……我也控制不了它……”她声音断续，像是随时会晕过去，“它……它自己长的……我穷得只剩灵石，连肥料都买不起……它吃我的血……可我……咳咳……拦不住……”
她一边说，一边从香囊里摸出一株普通的荧光仙草，颤巍巍递向王秋雁：“姐姐……拿去……赔罪……我……我真的没想过会伤你……”
王秋雁愣住，下意识接过。草根处，一缕极细的噬灵藤须悄然缠上她指尖，随草叶一同被她握入掌心。
沈知意缓缓闭眼，像是力竭，实则灵觉已顺着藤须延伸出去——王秋雁体内，那股由丹药残留的杂质灵流正被藤系缓慢吸附，反向净化。她嘴角扬了扬。
远处传来脚步声，执法堂弟子已至田口。
沈知意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染红衣襟，整个人瘫软下去，只剩一只手还死死抓着锄头柄。她断断续续道：“别……别毁我的田……我……我种草不是为了害人……我……只想活……”
执法弟子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
藤网缓缓松开，王秋雁跌落在地，玉镯裂纹扩大，傀儡丝彻底消失。她盯着手中的荧光仙草，指尖发麻，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沈知意被两名弟子扶起，她低着头，右手悄悄在锄头柄上刻下一道新痕——三道并列，深浅一致。刻完最后一道，她指尖微动，将一滴混着青汁的血抹在刻痕上。
藤网彻底收回地底，药田恢复平静，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只有被踩断的聚灵草根部，还缠着一丝黑藤，缓缓蠕动，将黑丝彻底吞噬。
沈知意被人扶着往柴房走，脚步虚浮，咳声不断。经过田边老槐时，她忽然停下，抬手扶了扶发间银簪。簪子烫得厉害，青莲印记在眼角一闪。
她回头望了一眼药田。
王秋雁还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那株荧光仙草，指尖微微发抖。
沈知意轻轻咳了一声，血珠从唇角滑落，滴在香囊上。香囊里的噬灵藤轻轻一颤，藤须顺着草根，悄然延伸进王秋雁的经脉。
她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执法弟子刚要开口，忽然察觉地面微震。低头一看，锄头柄上的三道刻痕，正缓缓渗出青光，与地底藤网共鸣。
沈知意的手指还搭在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