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被扶进柴房时,肩头还搭着执法弟子的手。她整个人软得像片枯叶,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嘴角那血痕在青衫上拖出细长的纹路。门在身后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立刻松开咬紧的牙关,手抵住墙根滑坐下去。
墙角那摊血迹微微发青,香囊第三格里的噬灵藤须悄然探出,将血丝一寸寸吸净。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经脉回涌,压下了肋骨间锯齿般的钝痛。她靠着土墙喘了口气,右手摸向发间银簪,轻轻叩了三下。
系统界面无声展开。三株聚灵草种子沉在灵田空间中央,泛着微光。选项浮现:【千年冰魄草·加速成熟】,代价三口血。
她没犹豫,指尖划过唇角,第一口血喷在香囊布面上,瞬间被吸走。灵田深处传来轻微震颤,冰魄草幼苗抽高半寸。第二口血落,叶片凝出霜纹。第三口呕出时,已是暗青色,落地即渗入地缝,香囊夹层里一粒黑种微微发烫,旋即归于沉寂。
草成。
她将冰魄草裹进旧帕,藏入腰间灰绿香囊。这株通体泛寒光的灵药刚落袋,整片灵田的灵气都轻震了一下。她扶着墙站起,脚步虚浮地挪到门边,耳朵贴上木板。外面安静,执法弟子已走。
半个时辰后,掌教殿前石阶上,沈知意跪得笔直。
她捧着玉盒,手抖得几乎端不住。掌教目光扫来,执法长老冷笑开口:“外门弟子私垦灵田,本就该罚。如今又献出千年灵药,来源不明,难不成是与魔修勾结所得?”
王秋雁站在偏殿檐下,袖中传音入密:“妖藤所出,必带邪气,此药不可用。”
沈知意猛地一颤,玉盒脱手跌落。盒盖弹开,冰魄草根须沾着血丝,寒光骤然暴涨,整座大殿仿佛降了层薄霜。她慌忙去捡,指尖被草叶割破,血滴在根部,那寒光竟更盛三分。
掌教眼神一凝。
“我……我咳了七亩地……才养出这一株……”她声音断续,眼尾泛红,“锄头都锈了……灵石全买了种子……就……就想换本书……看看怎么……不咳血……”
她越说越低,肩膀抖得像风中秋叶。玉盒重新捧起,血染的草根在掌心映出淡淡青纹。
掌教沉默片刻,袖中玉简微鸣。他接过玉盒,指尖触到盒壁时,发间银簪忽地一烫。他顿了顿,道:“准你进藏书阁禁地,两个时辰。”
沈知意低头谢恩,膝盖刚一用力,便“哇”地咳出一口血,染红阶前青砖。她被人扶着退下时,掌教袖口微动,玉简上“灵髓”二字泛起一瞬青光,与她发间银簪遥遥共振。
藏书阁禁地,第七书架底层。
沈知意靠在书堆旁,指尖血珠滴在银簪尖端。青莲印记浮现,一缕光丝射出,缓缓扫过书脊。那些被灵力封印的古籍微微震颤,唯有三本泛出微光。
她抽出最薄的一册,《上古灵农志》残卷。封皮斑驳,翻开时纸页脆得几乎碎裂。第一行字映入眼帘:“以身血启种,地脉自宽,灵田千亩,可通天门。”
她呼吸一滞。
继续往下:“血饲为契,脉通地脉,宿主不增寿,而灵根自生。”
字字如锤,砸在心上。她强压住指尖的颤抖,假装困倦地倚着书架,头一点一点,实则一页页记入脑海。当翻到“灵髓玉佩,血引共鸣,藏九域之秘”时,心跳几乎撞出胸腔。
残卷夹层里有半幅图。她小心剥开,莲形阵图跃入眼帘——与她玉佩裂痕中的纹路,分毫不差。角落小字:“混沌青莲开,九域灵根来。”
她合上书,闭眼假寐。香囊中的噬灵藤静静伏着,根须贴着地面延伸,感知着外界动静。两个时辰,还剩半刻。
归途石阶上,风忽然停了。
沈知意扶着腰缓行,肩头还残留着执法弟子的力道。前方石阶尽头,玄色锦袍的身影立着,手中折扇轻摇。陆沉舟笑意温和:“沈师妹辛苦了,听说你进了禁地,可有收获?”
她踉跄一下,扶住旁侧石柱,咳声连连。
“我……我字都不识全……里头……太暗……坐着就睡着了……啥也没看……”她声音发虚,右手悄悄按在香囊上。噬灵藤顺地缝蔓延,触到他鞋底时,立刻感知到袖中符纸的微弱波动。
陆沉舟走近一步,扇子轻抬,似要扶她。她猛地后退,银簪微转,簪尾暗格弹开一线,一滴血丝渗入,刻下残卷纹路。刻完,暗格闭合,血痕被香囊布角擦去。
“师妹不必紧张。”他笑意不减,“只是见你常咳血,若肯共研药理,或可寻得解法。”
她摇头,扶着石柱一步步往下挪。每走一步,藤须就在地下收紧一分,将他袖中符纸的位置牢牢锁定。快到阶底时,她忽然回头。
“陆师兄……”她声音轻,“你说……种草的人……是不是都……活不长?”
陆沉舟扇子一顿。
她没等回答,转身继续下行。发间银簪微烫,青莲印记在眼角一闪即逝。
石阶之上,陆沉舟立在原地,折扇缓缓合拢。扇面画像的眉眼依旧温婉,可就在沈知意转身刹那,那画中人眼角,一道青痕悄然浮现,随即被一道血丝覆盖,如泪,如伤。
沈知意回到柴房,反手关门。她靠在门板上喘息,从锄头暗格取出一块薄玉片,将银簪尖血纹拓印其上。玉片刚触血,便微微发烫。
她将玉片藏入香囊最底层,伸手摸向那株冰魄草。草叶忽然轻颤,根部血丝蠕动,竟在布面上勾出半个字——“莲”。
她指尖一顿。
门外,一只青灰麻雀扑棱着落在窗沿,歪头看了她一眼,张嘴,吐出一粒黑色种子,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