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旨十日后,肃王天牢自戕一案,破了。
谁也没想到。
这案子,最终是在魏曦的手上破获的。
不是作为一个摆设,而是亲力亲为,抽丝剥茧,主导了整个案件的侦破。
谁也没想到,这个一向以纨绔著称的国舅爷,会在这个当口,突然展现出雷霆手腕,做起事有条不紊却又雷厉风行。
他先是调取了天牢的探视纪录。
紧接着收押了天牢守卫,严加审问,终于在一个小卒嘴里,得知了肃王自尽前几日,礼部侍郎周山曾经秘密探视过大皇子。
可周山的这次探视,却并不纪录在天牢的探视纪录上。
于是魏曦推断出,天牢里,必然还有人与凶手勾结,暗中篡改了探视纪录。
这样一查,就查到了司狱司赵典,查到了他那重病的老娘,还有他老娘那突然好转的身体,以及,被慎重藏在屋子里的,半根百年老参。
百年老参,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司狱能够拥有的。
那这参的来处,就很值得推敲。
于是顺着赵典这条线,又顺着这个参,就查到了诚王府管事邱吉身上。
再查礼部侍郎周山,就发现了礼部侍郎府上曾经暗中采购大量的川芎、白芷、羌活、防风等药材,要说采购药材没什么,京府世家,哪个家里没有个药房,备着些常用药。
有问题就出在这“暗中”两字。
若是心中无鬼,采购药材何必鬼鬼祟祟。
更何况,这些药材,只要稍懂医理的人都能够知道,这都是治疗头疾的药材,而整个礼部侍郎府上,上至周家那七十几岁的老娘,下至嗷嗷待哺的孩童,就不曾听闻谁有头疾的。
倒是恰巧,诚王萧既患有头风病,在府中休养良久,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
两条线索剑指诚王府,所有关注失态发展的人,都是既觉得意料之中,又觉得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哪怕单单从结果来看,诚王也是最有嫌疑的人。很多事,透过现象看本质,其实很简单,谁能从某件事当中得到最大的利益,那么十有八九那个人就是事件的主导。
而肃王之死的本质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就是皇位之争么。
肃王死了,紧接着诚王的“病”就好了,若说是巧合,都没有人相信。
只能说在这件事上,萧既还是急切了些。
但也有可能他是有恃无恐了。
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魏曦真敢揭露萧既的罪行。
在眼看着弘光帝的身体每况愈下,而皇朝却再无适合的继承人的情况下,他竟然敢公然得罪几乎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
荣国公府这是有什么打算?
还是,魏皇后有什么打算?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纷乱如云。
而漩涡中心的人,却十分平静。
魏曦甚至有心情约叶清岚城外避暑。
叶清岚哭笑不得。
“诚王府至今没有动静,就说明萧既必定还有后手,你这时候不宜离京。”
魏曦却道:“我这是给萧既留出布局的时间啊。一子落下,总得给对手落子的空隙吧!”
大皇子之死,叶清岚早就提醒了魏曦,暗中观察着事情的发展。
他们其实可以说是全程旁观了大皇子的死。
所以魏曦所谓的查案,不过就是对着答案找问题,就像参加一场开卷考试。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可大概是过程太过顺利,魏曦和叶清岚都察觉到其中必然还有问题。
“其实无需费力思考小纪汗还会有什么手段,我们只要只要直接看结果就行了。”
魏曦目光往城外离宫方向看去。
在几位皇子接连薨逝后,所有人都以为大夏皇朝只有萧既一个皇子可以承继大统的情况下,魏曦和叶清岚却都明白,城外离宫里,还住着一位中宫正统的嫡子,五皇子,萧翊。
如今看来,恐怕不光是他们没有忘,萧既,应当也没忘。
“萧既一向是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保证完全的性子,如今已经死了三个皇子,他没理由会放过比他更加名正言顺的五皇子。”
“那他接下来的行动,就很好猜了。”
果然,翌日早朝,萧既上折子为自己自辩,甚至摆出了证据,表明自己是被算计冤枉。
“父皇,儿臣这半年来闭门养病,从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妄念。儿臣心里清楚自己的清白,之所以提议由荣国公主理大哥的案子,就是因为儿臣怀疑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魏家!”
“魏家若是狼子野心想扶持五皇子,必然会借着这个机会将罪名强加于儿臣身上。如今的结果来看,儿臣的怀疑没有错,魏家果然居心不良。”
“更有甚者,儿臣怀疑,这背后,恐怕还有皇后娘娘从中推手。不然,这后宫,在两位贵妃娘娘共同主理事务时尚能风平浪静,怎么到了皇后手里,就风波不断,甚至生出七弟在宫中、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被人谋害这种事?”
“若说魏皇后能力不足,相信不光是儿臣,恐怕在场的老臣,以及父皇都最是清楚不过,魏皇后是如何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会疏忽至此。除非,一切本就是出自她手!”
他一番慷慨陈词说得有理有据,满朝文武甚至这时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
觉得诚王说得很有道理。
若说手腕和能力,中宫确实比一向势单力孤的诚王更有能力在深宫之中谋害七皇子。
七皇子在几个皇子当中地位不显,但他的死却是今日一切结局的导火索。
若不是七皇子无故身死,线索涉及孙贵妃和肃王母子,肃王就不会被拘禁在天牢,自然也不会有后来自尽的事了。
就在满朝文武心中动摇惊疑之时,上首的皇帝却冷笑一声,随手拿起一封密折,扔到了萧既眼前。
“老六,先看看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