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女帝萧沐云勃然大怒,许光尘立刻沉声道:“陛下请息怒,司徒将军为人正直,不愿意屠杀俘虏也是人之常情,以臣之见,其实这西域剩下的三万人,要杀他们太简单了,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只不过……”
说到这里,许光尘欲言又止,眼含深意。
萧沐云皱眉不已,问道:“只不过什么?”
许光尘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杀了这些俘虏,并不会给陛下,给大岳,带来任何好处,无非只是逞一时之勇。”
萧沐云闻言,冷笑一声道:“什么叫做逞一时之勇?两国交战,成王败寇,败者的死活自然是由胜者随意拿捏的,朕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言语之间,女帝萧沐云大手一挥,龙袍随风猎猎作响,帝王气势顿时震慑全场。
所有的将士,包括司徒崇光在内,都被萧沐云的君王威严给镇住了。
只有许光尘,依然是云淡风轻,神色从容。
许光尘微笑道:“陛下刚才既然说了,败者的‘死’与‘活’,那么你又何必拘泥于,一定要让败者‘死’?天蛮国的存亡,都在您一念之间,但您的这一念,未必就非得是死念!”
萧沐云微微皱眉,询问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是想让朕放天蛮国一条生路?”
许光尘点了点头道:“不错,臣正有此意。”
“不行!西域诸国,以天蛮国为尊,这么多年来,大岳与天蛮国开战数次,折损的精兵良将,损失的粮草布匹不计其数!如今好不容易大败天蛮国,斩下耶律十四项上人头,你竟然要朕放天蛮国一条生路?”
萧沐云顿时震怒不已,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寒芒。
许光尘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她的底线,这是身为一国之君的萧沐云,所不能够容忍的!
见萧沐云态度坚决,许光尘并不着急,反而慢吞吞从怀中摸出一幅早就准备好的西域版图,将版图展开,给萧沐云看。
“陛下请过目,这是十万大山另一边的大漠版图,若今日我们杀了这三万人俘虏,或许可以得到天蛮国的版图,但如果将这三万人,划为己用,优待俘虏呢?”
许光尘一边说着,一边循循善诱。
萧沐云依然眼含顾虑,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武断决绝地让反对许光尘的意见。
萧沐云微眯起眼道:“说下去!”
许光尘微笑不已道:“这三万余人对大漠的地形、人文环境、西域其余诸国的守备力量,甚至帝王脾性,都十分熟悉。若有他们助阵,不出一年,十万大山之外的整片大漠诸国,都将成为陛下的囊中之物,让西域归服大岳,难道不比现在屠杀这三万俘虏要来的更好吗?”
此言一出,萧沐云顿时眼睛一亮道:“国师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等收服整片西域之后,再大开杀戒?”
许光尘哭笑不得。
这个女帝萧沐云,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大开杀戒?
杀伐果断虽然是件好事,可是凡事过犹不及。
许光尘用心良苦,缓缓说道:“陛下,身为帝君应当同时身兼两种品质,一种是杀伐果断,俾睨众生的王者之气,另一种则是胸襟四海,心怀天下的浩然之气。因为统治者,需要被统治者。”
轰!!!
当萧沐云听完许光尘所说的这句话,眼神之中,似乎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统治者……需要被统治者……”
萧沐云似乎已经沉浸入这句话了,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许光尘继续推波助澜道:“不错,如今大岳国土虽然看起来广袤,却只不过占据中土神州一地罢了,但若将目光放远一些,谁说十万大山另一边的大漠,不可以成为大岳国土?谁说大海尽头的另一片欧陆,不能遍布大岳子民?王权的尽头,应当是将其余的王权收服归纳为自己的统治之下,而不是一路将其余的王权视为对手,非得要斩尽杀绝,你死我生!”
这一刻,萧沐云的心,再度被震撼了。
王权的尽头,应是收服其他的王权!
就在这时,许光尘为今日这番话盖棺定论道:“说到底,大岳王朝最终的成就,是与陛下的眼界息息相关的,若在陛下眼中,其余的王权与陛下的王权是同一等级的存在,那么大岳王朝恐怕永远扩张到中土神州之外。但如果陛下的眼界,是视其余的王权为陛下的子民,那么,这天下虽大,终有一日也会成就臣赠予陛下的那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日,你让这三万西域“子民”回到家园,便是这徐徐图之的第一步!”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时间仿若定格。
这位登基数年的女帝萧沐云,站在十万大山峡谷之中,眼神之中,不再去盯着那三万余俘虏,而是抬头望向广阔无垠的天空。
沉默良久后,萧沐云缓缓抬起一手,轻声道:“罢了。”
听到这话,许光尘余司徒崇光大喜过望,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抹惊喜。
司徒崇光跪地行礼道:“谢陛下!末将领命!”
说完这话,他起身准备离去。
许光尘嘱咐道:“慢着,领五万精锐,押送这三万余将士回到天蛮国,另外,我会以机关鸟,给天一书信一封,请他出关,前往天蛮国,暂代国君事务,管辖好天蛮国的一切政务。陛下,您没有意见吧?”
萧沐云好奇道:“你口中的天一,是谁?”
许光尘微笑道:“此人身手不凡,但更有惊世之才,料事如神,宛如诸葛。在陛下安排好前去天蛮国接手的朝廷官员之前,就由此人代理朝政。”
萧沐云虽然好奇,却也没多问什么了,默默点头。
司徒崇光带着五万大军,押送三万余西域兵马朝峡谷另一端的大漠行军。
而许光尘余萧沐云,则带着飞马关方德意,以及潼关、天机营士兵,回到潼关境内,办起了庆功宴!
萧沐云更是亲笔写下圣旨,大赦天下,让大岳子民一同庆祝此事!